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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三章 意外不意外?驚喜不驚喜?(上)

  “除了亨利之外,還有蘇萊曼。”杜阿爾特說“那可真是一個膽大的孩子,雖然我們最近與奧斯曼土耳其沒有戰爭,但他作為異教徒的王子,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如他的叔叔杰姆一般在梵蒂岡或是其他基督教國家被囚禁一生。”

  “因為他知道,或者說猜到我與他的父親有盟約,在盟約沒有破裂之前,他在這里才是最安全的。”朱利奧說,他走到窗前,正好看見一聲意大利青年人裝扮的蘇萊曼正帶著他最忠心的侍從,伊卜拉欣走出皮恩扎家族在羅馬的宅邸——因為其敏感的身份,朱利奧當然不可能就這么把他放在羅馬的旅店里,另外,鑒于他在伊斯坦布爾受到的熱情款待,他也應當有所回報——有一隊阿薩辛的刺客跟隨在蘇萊曼的身后,蘇萊曼或許有所察覺,但聰明人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揭穿這層含情脈脈的面紗的。

  在明面上陪同蘇萊曼的正是小科西莫美第奇,蘇萊曼曾經對他說,他要來羅馬,人們都以為這是少年人的一時沖動,小科西莫卻早已做好了迎接這位蘇丹之子的準備——蘇萊曼的身份尊貴,難道他就只是一籍籍無名之輩嗎?他對于那些臣子們的重要性,絲毫不遜色于一個正統的繼承人,畢竟他的生身父親,已經決意獻身天主,他絕不會再有第二個兒子,而無論是從美第奇家族,還是從慈悲修士會,又或是從某個顯赫的家族中,都不可能有讓朱利奧美第奇現持所有勢力甘心服從的對象,畢竟他的力量雖然強大,但太過駁雜了——有天主的信徒,也有真神的仆人,有流淌著高貴血液的,也有出身卑賤無比的,有強壯的,有敏銳的,有睿智的,有奸猾的,有男人,有女人…唯一的相同之處大概就是他們都可以說是值得人們敬畏的強者。

  曾經的凱撒、盧克萊西亞,現在博爾吉亞唯一的幸存者艾弗里,杜阿爾特、馬基雅維利、埃吉奧與他的阿薩辛們,圣殿騎士們,醫院騎士團與普魯士的條頓騎士團,庇護三世以及皮克羅米尼家族的人們,佛羅倫薩的家族們,盧卡的家族們,比薩的家族們,弗利的母狼,還有皮翁比諾與羅馬涅的民眾…

  他們就如同被恒星吸引的大小行星一般,逐漸地靠近他,然后不由自主地被其掌握,只能隨著他的指引旋轉舞蹈——他是注定要成為教會的皇帝的,這點無人懷疑,但若是想要一統意大利,只有一個教皇是不夠的,亞歷山大六世早已做出了例證,那么,朱利奧美第奇掌握著的那些世俗的力量,能夠交給誰呢?誰又能掌握了這樣強大的力量,而不動搖呢?

  同樣的,能夠在小科西莫身邊的人,也從不懷疑,小科西莫美第奇絕對不會如曾經的凱撒博爾吉亞那樣憎惡與懷疑自己的生身父親,其他不論,他是朱利奧美第奇唯一的孩子,朱利奧美第奇也在他身上傾注了一個父親能夠對自己的孩子傾注的所有精力,甚至可以說,在小科西莫從幼兒成長到現在的每一個重要階段,朱利奧都沒有缺席過。

  朱利奧不但愛著小科西莫,同時也尊重他,相信他,小科西莫以更加熱忱的情感回報之余,還對自己的生身父親滿懷著感恩之心,雖然他的出生在陰謀與絕望中,但朱利奧美第奇為他打開的燦爛之門,足以令得任何一個王子都為之嫉妒不已。

  但即便如此,當機會來臨時,朱利奧美第奇也沒有止步不前——他愛自己的孩子,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孩子之后的征途除了陽光之外必定也有荊棘,在能夠讓他在掌握力量之前,去見另一個偉大的皇帝,另一個繁榮的國度,甚至見一見另一個與他年齡相近的繼承人時,朱利奧還是毫不猶豫地把他帶到了危機重重的伊斯坦布爾。

  那么,作為塞利姆蘇丹的長子,他既定的繼承人,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來到羅馬,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有機會得以安心地一窺另一個國家的真實,尤其是將來很有可能成為敵人的國家的機會,不但小科西莫不會放過,蘇丹之子,蘇萊曼也是決然不會放過的。

  當然,蘇萊曼不會愚蠢到以自己的真實身份來到這里,他原先就是卡法的總督,現在又為自己的父親管理埃迪爾內,、這座城市處于奧斯曼土耳其的西南部,比鄰希臘,所以他不那么費事地就借助著伊卜拉欣的身份,偽裝成一個年輕的希臘商人,從希臘乘船,到了西西里島,然后再從西西里島輾轉來到羅馬。

  他們會說希臘語,拉丁語,一些意大利方言,與人們交流并非難事,雖然走在街道上的時候,確實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也只是因為陪伴他們的是小科西莫美第奇,以及蘇萊曼與伊卜拉欣臉上留下的天花痕跡——從還是皮克羅米尼樞機的庇護三世推廣牛痘開始,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像是羅馬這些最早種植牛痘的城市,年少的人只能從年長者口中得知天花的恐怖,對它們留下的痕跡更是陌生無比。

  伊卜拉欣一開始還會下意識地避開人們好奇的目光,但到了后來,他幾乎已經顧不上自己的臉了——羅馬,這是一座多么輝煌,又多么墮落的城市,他在商人送來的情報與流浪者的記載中“看”過它,去過羅馬的人都說,雖然因為教會的存在,羅馬就像是個遍體綾羅,珠翠環繞的美人,但也是因為有著教會,這個美人并不值得人們尊重,而且她的華美正與她的軟弱成正比,不要說國王,或是公爵,大臣,就連羅馬城中的家族們也可以將其視作獵物,任意搶掠,輕薄羞辱。

  或許,他們今天看到的依然是個秀麗的婦人,但很顯然,她已經變得強壯,并且穿戴上了堅實的盔甲,拿起了尖銳的長矛,任何想要占有她的人都會遭到毫不留情的迎頭痛擊——蘇萊曼與伊卜拉欣是親眼看到那位遭到了破門律制裁的法國國王路易十二是如何赤足麻衣,狼狽不堪地跟在教皇的游行隊伍后面的,但這些,對于兩個異教徒來說,遠遠比不上那高聳的城墻,黑暗的甬道,沉重的吊橋,還有那些衣甲鮮明的戰士們…他們一路走來,發現這里的衛兵數量幾乎可以與有著整個耶尼切里軍團駐守的伊斯坦布爾相比,但這樣密集的士兵,不但沒有引起羅馬人們的不安,反而…深得他們喜愛與尊重的樣子,這與他們之前見過的基督城市都不同——在其他城市里,駐守的士兵與外來的雇傭兵都不受人們歡迎,因為他們有些時候與強盜,竊賊無異。

  不,更正確點來說,這些士兵仿佛已經融入到這座城市里,人們司空見慣,就像對待自己的朋友和兄弟,在他們正在執勤與巡邏的時候,沒人會上去打攪,但在他們卸下甲胄,放下長矛的時候,羅馬的人們就會高興地迎上前去,邀請他們到自己家里飲酒用餐,休憩片刻。

  就在蘇萊曼注視著這樣的一群人時,人群中的一個年輕人回過頭來,那人正是科隆納家族家長的幺子,科隆納家族在法王與教皇的爭斗中站對了位置,這次他們勝過了奧爾西尼家族——奧爾西尼家族已經被放逐出了羅馬,他們應當感激出身于奧爾西尼家族的克拉麗切,她是洛倫佐美第奇的妻子,親手接生了康斯特娜與朱利奧,她的丈夫對朱利奧也有著十幾年的撫養之情,而留在佛羅倫薩的康斯特娜更是如同她的女兒一般,所以奧爾西尼家族才得以有兩次機會站錯隊。

  第一次是凱撒與朱利奧徹底反目之后,凱撒突襲佛羅倫薩,而作為佛羅倫薩的公民,與朱利奧名義上的表親,保羅奧爾西尼并未及時給出警告,他大概沒能想到,一向威勢赫赫的凱撒博爾吉亞在溫和的如同羊羔一般的朱利奧美第奇面前一敗涂地,毫無挽回的機會。

  等亞歷山大六世離世,庇護三世即位,奧爾西尼家族也曾經與朱利奧美第奇嘗試著接近過,但朱利奧美第奇顯然不是那種會被虛偽的恭維與賄賂打動的人,或許這正是他們最終選擇了法國國王路易十二的緣故?——一群笨蛋,科隆納的幺子在心中嘲笑道,不過他也清楚,奧爾西尼家族的人之所以反對朱利奧美第奇,更多的還是因為朱利奧的變革影響到了奧爾西尼家族在羅馬的利益,朱利奧美第奇并不允許羅馬繼續被家族分割,或者說,他允許他們各行其事,但羅馬只能有一個聲音,當他指向彼方的時候,他們的武器必須是同一方向的。

  科隆納家族有個謹慎的家長,他派遣使者,去了羅馬涅,去了加底斯,去了佛羅倫薩與盧卡,還有皮翁比諾與錫耶納,甚至是米蘭與那不勒斯,還有法國的布雷斯特,總之,這位樞機主教所踩踏過的每一個地方他們都去了,他們也仔細地研究過了這位樞機,教會的無冕之王所行的事,所說的話,以及他的性格與想法,還有最重要的,他以慈悲修士會的名義,悄然立足在各個公國與王國中的教堂,修道院與學校。

  “他們在培養教士么?”科隆納的家長,也就是這個小伙子的父親這樣說道“他們在培養戰士,培養商人,培養文書,培養農夫,培養工匠么?是的,可以這么說,但更多的,他們是在培養一種思想,”他看著房間中的族人們,眼含恐懼地說道“這才是最令人畏懼的,諸位,我們生在羅馬,沒有人能比我們更知道,思想是怎樣一種可怕的東西了——那是野獸,是洪流,是熔巖,即便是上帝的城墻,也無法阻擋它們。”

  科隆納家族做出決定的時間依然很晚,畢竟之前沒人想到過教會的軍隊能夠與一個國王的軍隊相抗——人們已經習慣了教皇對于強權與軍隊的卑躬屈膝,即便神圣羅馬帝國的亨利四世曾經在卡諾莎城堡外遭受到那樣的屈辱,但讓他最終低下頭來的也只是當時錯綜復雜的形式罷了,教皇的大絕罰只能說是天平上的最后一枚砝碼。

  但朱利奧美第奇就做到了,他指揮軍隊,擊敗與俘虜了一個國王,而且是一個強大國度的國王。

  對于科隆納家族的投誠,那位總是溫和可親的樞機主教似乎也沒有什么意外的樣子,直到科隆納的家長被帶到他的房間,前者才意識到,羅馬的家族竟然已經有三分之二站在了朱利奧美第奇的身邊,他們的投效只能說是錦上添花,不能說是雪中送炭,這里就要感謝科隆納家族一貫的敵人奧爾西尼家族了,因為奧爾西尼家族對教皇的反叛,朱利奧手中必須要有與其針鋒相對的人——沒人比科隆納家族的人更了解奧爾西尼家族,科隆納家長的幺子被派去調開圣保羅門的守衛,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些與科隆納家族的幺子站在一起的就是圣保羅門的加底斯士兵們,他們現在與科隆納家族的幺子成了很好的朋友,畢竟如果不是他,他們一定會被奧爾西尼家族的人殺死,他們不畏懼在戰場上為了天主獻身,卻不愿意死在一場陰謀與叛徒的刀下,倒是科隆納家族的幺子有些尷尬地說,這是朱利奧美第奇樞機給他的任務。

  而他在為這位樞機做工的時候,還在迷惑于他真正的目的,當他發現,樞機居然真的只是為了保下這群加底斯人的性命時,不由得大為驚訝,畢竟對于之前的掌權者來說,沒有什么不可犧牲的,更不用說,這些人不過是些卑賤的士兵。

  但對于他,還有科隆納家族,以及所以傾向于朱利奧美第奇的人來說,這是件好事,一個慈悲的主人,總比一個殘忍無情的主人來得好,不是么?

  所以他一見到小科西莫,就歡欣鼓舞地揮起手來,邀請小科西莫,還有他的新朋友們,一道去科隆納宮享受美人、醇酒與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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