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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九章 藝術與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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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開朗基羅在教堂外迎接圣父一行人,見到他的第一眼,利奧十世就不由得蹙眉,而朱利奧也頗為無奈——也難怪圣父與其他人更喜歡拉斐爾,相比起總是盡可能衣冠楚楚,妝扮精細的拉斐爾,米開朗基羅原本就其貌不揚——他身形瘦小,肩膀又太寬,腦袋膨大,眉骨高聳,兩耳更是如同驢子一般伸出蓬亂的頭發,而在這樣重要的時候,他竟然也沒有好好修飾一下自己的外表,他穿著工作時的皮衣皮褲,衣褲上堆積著顏料,污垢與灰塵,濃重的臭味從領口與袖口散發出來。

  也許是他認為擺出這樣的姿態更能彰顯自己的辛苦,但這里的人,除了朱利奧之外,有誰會去體會到一個畫師的內心呢?

  不得不靠近他的人都快窒息了。

  西斯廷教堂是羅馬教宗的私人教堂,也是歷次(除亞維農之外)教宗的選出儀式的舉行之處,它的名字來源于營建此堂時的教皇西克斯圖斯,總長一百三十二尺,寬度四十四尺,高度五十九尺——正符合圣經中的《列王紀》的第六章,所羅門為上帝營造的圣殿所持有的比例——而米開朗基羅在這次重建中負責的是這座圣殿穹頂上的壁畫,約五十尺寬,一百二十米長,對于無法接受弟子與同僚幫助的米開朗基羅來說,這項事務不可謂不沉重而又重要,朱利奧.美第奇雖然不喜歡米開朗基羅的為人,但出于職責與道德,還是為他創造了良好的工作條件。

  這種事情當然無需他事必躬親,樞機的親信足以充當米開朗基羅的恩主,他們按照米開朗基羅的需求與朱利奧的吩咐,為他預備了兩個仆人,他們不參與繪畫的事兒,只管為米開朗基羅準備一日三餐,提醒他睡覺休息,還為他準備了一張可以組接在腳手架上的“床榻”以及套在眼睛上的水晶片——這樣他在作畫的時候,就不必老是向后彎腰仰頭,傷害他的頸椎,也不必擔心顏料滴落到眼睛里。

  米開朗基羅的個人品行或許不那么好,但他對于工作的熱忱與負責,以及出色的天賦與敏感是毋庸置疑的,就像他在凱撒.博爾吉亞身邊的時候,時常會因為身負的秘密與博爾吉亞的殘暴而心慌意亂到無法入睡,但他在這期間創作的“貞女”(大理石雕像),“摩西的民眾”(木板蛋彩畫——記錄了艾米莉亞大道上的流民),半人馬之戰(大理石浮雕群像——描繪了戰爭中的士兵)以及“凱撒”——以凱撒.博爾吉亞為主體的黃銅像和木板蛋彩畫系列等等,依然令得無數人為之贊嘆懾服,這些畫像與雕像在之后鼓動民眾與促發其心中不滿的行動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正因為卓絕的藝術往往得以引發起人們最大的共情。

  以往用來覆蓋穹頂壁畫的亞麻布已經被移開,腳手架也被拆除,首先躍入人們眼簾的是無比絢麗而又和諧的色彩——米開朗基羅是以創世紀為主題來繪制整個壁畫組,壁畫分作中央與左右兩側,中央共有九副宏大的畫面,分別為《神分光暗》,《創造日、月、草木》,《神分水陸》,《創造亞當》,《創造夏娃》,《原罪-逐出伊甸園》,《諾亞獻祭》,《大洪水》,《諾亞醉酒》。它們的周圍環繞著以赤身男子為主的裝飾點綴,以先知與女祭司做次畫面。

  有幸跟隨著教宗的一行人等,先是被這樣宏大的畫面所震懾,而后又被鮮明的光影所迷惑,再來又不得不被那些赤露的矯健軀體所吸引,他們仰著頭,從教堂的一端緩慢地蠕動到另一端,整個過程竟然鴉雀無聲,就連呼吸聲都變得緩慢,悠長,他們直走到墻壁前,無路可去才終于停下,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從這幅壯美的景象中擺脫出來。

  米開朗基羅在人們仰著頭的時候,他低著頭,做出一副恭敬謙卑的模樣來,但在他們終于得以低下頭的時候,他又傲慢地抬起了頭,他當然是可以驕傲的,就連一向與他針鋒相對的拉斐爾,還有與他爭奪圣彼得大教堂總設計師最后越過他取得該職位的布拉曼特,也不由得神情復雜,他們看向米開朗基羅的眼神簡直就是在說,上帝為什么要將這樣的才華賦予這么一個輕浮、粗俗、自大的流氓惡徒呢?

  懷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包括教宗利奧十世在內,因為米開朗基羅在競爭圣彼得大教堂總設計師的職位失敗之后,惱怒地不愿意接受任何與之相關的工作,尤其是繪畫,因為他自認是個卓越的雕刻家,如同古希臘或是古羅馬的先哲一般,可以說,若不是有著朱利奧.美第奇的警告在先,他或許會逃跑也說不定。

  利奧十世當然不會喜歡這么一個妄為的人,在今天之前,他甚至有些無法理解為什么朱利奧.美第奇要堅持把米開朗基羅塞到圣彼得大教堂的重建隊伍里,是的,他見過米開朗基羅的作品,出色嗎?當然,但他并不認為米開朗基羅就是不可取代的,不,今天他才意識到,米開朗基羅確實是不可取代的。

  “這里一共有多少人?”教宗喃喃問道。

  “三百四十三個人。”米開朗基羅昂著脖子說道,他盡力表現的足夠恭敬,但語氣中還是不免帶上一絲自得。

  朱利奧在“創造亞當”前止步,這是人們之前絕未想象得到的構圖,此時亞當的軀體已經被創造完全,但雙眼茫然,肢體軟弱,未有靈魂,而創造他的主被天使簇擁著,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將靈光注入他的身體——米開朗基羅準確地捕捉到了這一瞬,仿佛他那時就在近側,親眼目睹到了這一切。

  他注視著這幅威嚴而神圣的畫面良久,才終于垂下眼睛:“你做得很好,”他第一次這樣溫和地與米開朗基羅說道:“值得贊賞與褒獎。”

  米開朗基羅一下子顯而易見地激動起來,當然,沒人比他更清楚(就算不清楚,也有達芬奇讓他清楚),利奧十世的平和是同樣作用于靈魂與軀體的,但朱利奧.美第奇,他或許曾經溫柔,寬容過,但無情的現實已經將他研磨成了一柄銳利的刀劍,對著朋友與愛人,他當然會將鋒刃藏在鞘中,但對敵人,以及叛徒,他是毫不留情的——而他又有著一個旁人難及的好記性。

  此時,心滿意足的利奧十世笑瞇瞇地走了過來,“你把我們畫在那兒了呢?”

  在驚嘆與興奮之后,他就關注起自己的位置來了,如同之前說過的,此時的人們很少有獨立的肖像畫,很多時候,他們讓畫師將自己畫作宗教畫上的某個人物,像是被許多人詬病的那樣,許多主教的情人都成了貞女,既然如此,教宗與握有重權的樞機主教更是必定會在這樣神圣的畫面里占有一席之地。

  米開朗基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圣父,又看了看他身邊的美第奇樞機,猶豫了一會才鼓起勇氣說:“您為什么不親自去尋找呢?我發誓,那將會是個驚喜。”

  利奧十世果然沒有計較他的大膽,他仔仔細細,辛辛苦苦地抬著頭找了好一會兒,才在一側的次畫面中找到了先知約爾,別人或許不那么看得出,但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大鷹鉤鼻,以此為啟迪,他注意循著先知與女祭司的畫面去看,幾分鐘后,他找到了先知以賽亞,以賽亞以側面朝著眾人,短發打著卷卻呈現出銀白色,同時緊閉雙目——利奧十世神色古怪地看了半天,發現這個人物是穿著最為整齊的,只露出了臉,手和雙腳,但要說,比起朱利奧,他更像是他的父親,洛倫佐.美第奇,因為他的面部輪廓著實粗硬,要說那個人物最接近朱利奧…那個艾瑞思睿女祭司算不算?尤其是利奧十世是見過朱利奧十來歲的時候的,那時候他確實如同少女一般秀美…米開朗基羅也應該記得,那時候他正和凱撒.博爾吉亞在佛羅倫薩。

  利奧十世看向米開朗基羅,而米開朗基羅毫不動搖地盯著先知以賽亞,是的,他以可敬的樞機大人為藍本的就是以賽亞,而不是什么活見鬼的女祭司。

  朱利奧.美第奇第一次難得地沒有發覺利奧十世與米開朗基羅的眉來眼去,他對以賽亞還是相當滿意的,第一,衣著整齊;第二,神色肅穆(不知道為什么,米開朗基羅畫了許多眼睛大睜,幾近凸出的人物);第三,看上去不那么像他,他對萬眾矚目——或許還要流傳成百上千年沒有絲毫興趣。

  “如果今后還有相似的工作,”他和藹地對米開朗基羅說道:“還是不要以我為藍本了,你知道,我不喜歡這個。”

  米開朗基羅深深鞠躬——他僥幸逃過一劫,不過可以想象的,今后他大概還是高興怎么做就怎么做,或許有天賦者都有這樣或是那樣古怪的脾氣,尖刻的性情,奇特的癖好,米開朗基羅最喜歡的大概就是在觸怒與喜悅那些顯貴們的邊緣反復橫跳,甚至超過了他對雕刻或是繪畫的愛好——現在他美滋滋地琢磨著能夠在圣父與朱利奧.美第奇這里得到多少額外的獎賞,尤其是朱利奧,他有時比利奧十世都要慷慨,只要他覺得你值得。

  “這里還有多久可以完工?”朱利奧又問道。

  “再給我三十天的時間,”米開朗基羅昂著頭說:“我會讓它變得更為盡善盡美,殿下,”他環顧四周,給了隊列末尾神情難測的拉斐爾,還有他最大的敵人,布拉曼特一個嘲諷的微笑,他確實是個混蛋沒錯,但拉斐爾并未感到生氣,他也同樣被米開朗基羅的技巧征服,相比起俗人,作為畫師的他更是能夠深刻地理解到這里的每一道紋路,每一點色彩,每一塊陰影是如何的精確而又完美地出現在這副宏偉神圣的畫布上的。

  他不引人察覺地深呼吸了一次,他想起了在教皇的簽字廳里的四副壁畫,看來他必須要做出更多的修改與完善才行。

  而就在人們流連忘返之時,一個不識趣的家伙匆匆而來,利奧十世不那么高興地允許他到自己身邊來,聽了他帶來的消息,然后相當遺憾地告訴眾人,他和朱利奧.美第奇必須先行離開了。

  “西班牙人?”在登上馬車后,朱利奧問道。

  “是的,西班牙人派來的使者。”利奧十世說:“他們說,原定的統帥貢薩洛.德.科爾多瓦在平定摩爾人的又一次叛亂時受了傷,沒法來了所以他們派來了雷蒙.德.卡多納。”

  雷蒙.德.卡多納是個四十如許的中年人,蓄著黑色的胡須,身材雖然不夠高大,但足夠結實,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塊黑色的巖石,沉穩可靠。但無論是在西班牙還是在意大利,他的名字都沒有貢薩洛來得廣為人知,而且就貢薩洛與朱利奧的關系,利奧十世當然更愿意相信自己兄弟的摯友,但這次——西班牙人雷蒙向圣父深深地鞠躬,然后匍匐在圣座前,去親吻圣父的腳,之后他又向圣父身邊的樞機鞠躬,親吻他的袍角。

  “貢薩洛提起過你。”朱利奧溫和地說:“我相信他,也相信您們的女王胡安娜一世,但請原諒,在最初的協議上,女王擇定的人選是貢薩洛。德.科爾多瓦。”

  雷蒙.德.卡多納倒不會因此不悅,畢竟正如這位樞機大人所說,他們的協議中,應該是由貢薩洛將軍來做聯軍的統帥,毫無征兆地調換了人選,讓他說也很有點問題,“可敬的特拉諾瓦公爵十分愿意為您們效勞,”他帶著幾分真心實意的遺憾說道:“但就在他啟程前,摩爾人那里出現了好幾處叛亂,他在平息最后一場叛亂的時候從馬上跌落了下來,折斷了左腿。”

  “哎呦!”利奧十世說:“這下可夠夠的了,他年紀不輕了吧。”

  “可不是么,公爵他已經是近六十歲的人了。”卡多納說:“所以他只得將這件偉大而又神圣的工作交給了我,教宗閣下,還有樞機大人,我雖然不敢說能夠與可敬的科爾多瓦將軍比肩,但也經過了很多次戰爭,與摩爾人的,與奧斯曼土耳其人的,與熱那亞人的,與葡萄牙人的…雖然沒能取得怎樣輝煌的戰績,卻也不曾遭遇到沉重的失敗,而我來到這里的路上,每晚都能聽見天使在我耳邊說話,這一定是某種啟示,圣父,注定了我要為教會做工,為您們取得勝利。”

  利奧十世與朱利奧對看了一眼,雖然在大戰來臨之際,必須面對一個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讓他們有些不愉快,但他們又能如何呢?總不能強行逼迫斷了腿的貢薩洛.德.科爾多瓦到羅馬來,就算他能來,又怎么只會軍隊?

  “既然如此,”利奧十世:“愿天主護佑我等,爵爺,看來我們必須好好籌謀一番了,”他嘆了口氣,“不過在這之前,”他微笑著道:“您應該回到我們為您準備的住所里,好好地休息一晚,明天會有一場盛大的歡迎宴會等待著您。”

  “不勝榮幸。”卡多納說。他看起來也像是稍稍松了口氣的樣子,顯然,不必立刻投入到戰爭中對他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我有些擔心了。”利奧十世在他離開后說:“他看起來可不如貢薩洛。”

  “沒關系,實在不行的話,我會作為您的特使,出現在戰場上。”朱利奧說。

  “這將會一場慘烈無比的戰斗。”利奧十世說:“路易十二已經失去了退路,若是敗了,甚至被捉住,如查理八世一般需要大臣與民眾來贖回他,法蘭西王室對那些貴族,我是說,勃艮第、阿基坦、布列塔尼,以及普羅旺斯、弗蘭德斯,所博得的種種優勢與權力就要蕩然無存了。”他滿懷憂心地說:“我不想讓你到那里去,尤其是你一定會在戰局失利的時候取代這個…雷蒙,成為教會聯軍的統帥,而不是乖乖地待在安全的地方,就和之前的特使那樣,我不能看著你出事,朱利奧,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兄弟,不能再失去你,你知道,對于美第奇,你的存在甚至比我更大些。”

  “別這么說。”朱利奧站起來,走到利奧十世的身邊,安慰地拍了拍圣父的手背,“若是沒有您,我才會寸步難行,百般躊躇——一直縱容著我的人,難道不是您么?若不是您,我所提出的計劃,只會被人當作一個瘋人的囈語,誰會相信呢,我的兄長,數以百萬計的金弗羅林從你的手中流到我的手中,人們說,您是一個驕奢的人,只有我知道,您是一個高尚的人,您的金弗羅林已經成為了教會新的基座,那些學校,那些教士,那些學生…”

  “我并不在乎人們怎么看我,”利奧十世說:“而且真正做到這些的是你,我只是給予了一些能夠給予的支持罷了。”

  “非常有力的支持。”朱利奧注視著利奧十世的眼睛說,利奧十世反握住他的手,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好啦,好啦。”他說:“拙劣的相互恭維就到此為止吧,反正我是不建議你到戰場上去的。”

  “我會謹慎從事,”朱利奧說:“您也知道,神圣羅馬帝國已經明確了,他們不會派出他們的軍隊,我們只有西班牙人,教會軍,意大利雇傭軍。”

  “但我們有上百門火炮與數之不盡的火槍。”

  “現在也只能如此了,”朱利奧說:“我還要做些準備,免得出現什么差錯。”

  “神圣羅馬帝國的馬克西米連一世是個無恥的混蛋,”利奧十世惱恨地說:“但西班牙的貢薩洛確實是摔斷了腿嗎?”

  “應該是,“朱利奧說:”胡安娜一世還沒愚蠢到將珍貴的士兵拋費在意大利,這或許的確是個意外,只是太不湊巧了。”他思索了一會:“對了,還有英格蘭人,亨利八世愿意給我們多少軍隊?”

  “一千人,”利奧十世說:“太少了。但據說,這位國王正計劃到羅馬來,為他的一個宮廷司鐸謀取一個主教的位置,若是他能夠再多給我們一些士兵,我想,或許可以。”

  “那么我們就恭候這位陛下吧。”朱利奧說,然后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輕輕按住了自己的額角,各種事務千頭萬緒,偏偏都很重要,就算是他,也不免感到了一陣疲憊。

  “你說,”過了一會,利奧十世輕聲問道:“神圣羅馬帝國的問題,會不會出現在那個馬丁.勒德身上?”

  “馬丁.勒德還沒有那個可能直接影響到皇帝,”朱利奧說:“但他至少代表了薩克森選帝侯的態度。”

  “多么可笑啊,”利奧十世說,“那些國王與大公,言語中對教會的罪惡抱怨不休,但看到它有脫離泥沼的機會,他們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踢回去了。”

  “若不然呢,他們又要怎么說服那些信徒們?論正統,即便是伊斯坦布爾的牧首,也無法與羅馬教會的教宗閣下相比,更何況是一個陌生的凡人?大公與國王們當然是不想要看到一個愿意變革與新盛的教會,世俗的統治者一直就在與神圣的教會爭奪民眾,原先他們還能說,教會是墮落的,是骯臟的,主教與教士是不可信的,但若是教會…愿意做出退讓與改變呢?他們的處境會變得異常尬尷,因為他們總不能說,我們才不關心你們的信仰如何,我們只要你們掏出口袋里的金弗羅林——對,不是給教會,而是給我們!”

  “那么,你準備怎么做呢,我是說,那些學校…”

  “也許會受到一些阻擾,但我們面對始終是民眾,而不是那些貴人——不過,教宗閣下,我們也應當作出相對的反應了。”

  “說說。”

  “我這里有一份統計,”朱利奧說:“贖罪劵的收入在您廢除七大法令的時候上升了有三倍之多,一年前已經緩慢下降,而現在,幾乎已經與往年持平了,而且,請您注意,其中大額贖罪劵,也就是重罪贖罪劵的比例已經達到了六成。”

  利奧十世點了點頭:“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正在逐步地消弭贖罪劵對普通民眾的影響。所以說,一些微小的罪過,人們已經不再用贖罪劵來贖回了嗎?”

  “如尤利烏斯二世直接禁止贖罪劵買賣是不可行的,結果我們都看到了,反而造成了人們的恐慌與抱怨,事實上,我們必須慶幸人們的憤怒爆發的很早,因為若是時間拖久了,教宗閣下,人們也許會有另外一種想法——那就是,贖罪劵是不是真的有用呢?那比什么都可怕,因為那意味著,人們的信仰會隨之動搖,教會所說的話,將會不斷地受到質疑。”

  “多么可怕啊。”利奧十世喃喃道。

  “那會是一場災禍。”朱利奧說:“但現在,我們幾乎可以避免了——慈悲修士會的修士與教士們,還有學生與老師已經如同蒲公英一般飛揚到各處,他們的成績就如您看到的,民眾們已經明白了,那些微小的罪過,可以通過望彌撒,告解,祈禱與行善事來贖回,而不是只有…贖罪劵——閣下,我們已經可以慢慢地收回贖罪劵的買賣了。”

  “太好了。”利奧十世說:“雖然它是一筆可觀的收入,但我總是覺得不安。”

  “因為那是教會與凡俗的統治者最直接的沖突之一。”朱利奧說:“雖然最后的戰爭不可避免,但至少可以讓我們得到一絲喘息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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