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堅強的人們
等一切準備完畢，吳斌跟著方晴和馮玲一起走進了福利院。
福利院共有四樓，在馮玲的介紹下，吳斌知道了孩子們的食宿，上課，玩耍地點都包含在其中。
在福利院中，沒有如普通幼稚園那樣的“年紀分級”制度，取而代之是被稱作“能力分級”的機制。
樓層較低的孩子自理能力非常弱，幾乎沒法出房間，其中六成的孩子是腦癱患者，其余還有如器質性損傷、自閉癥、先天愚、侏儒等病癥的孩子。
相較而言高層的孩子的活動能力就強了許多。
不過若是底層樓的孩子復健做的比較好，身體指標都恢復正常的話，就可以搬去高層生活，也好多一點自由。
院內門廊處貼著許多孩子的照片，簇擁在各色卡紙彩條做成的裝飾包圍中。
照片里的孩子們努力的笑著，跳著，與來看望他們的好心人一起合照，這是吳斌進院以來見到最溫暖的一個角落，與一路看到的鐵門和鐵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走上二樓，吳斌見到了兩個在走廊間發呆的男孩。
其中一個男孩的腿似乎瘸了，必須靠一個四角架才能走動，另一個男孩則發現了剛走上了的吳斌，咧開嘴沖著他憨笑，但笑容看起來有些僵硬。
不等馮玲說話，吳斌走到那個對他憨笑的男孩面前蹲了下來，并微笑用最柔和的聲音對他說：“你好呀，你笑的真好看。”
男孩聽到被夸獎似乎非常高興，組織了會兒語言后說：“大…大哥…哥哥好。”
“真乖。”吳斌揉了揉他的頭，接著站起來小聲的問馮玲：“我可以給他一顆糖嗎？”
“你帶的夠多嗎？”
雖然對于馮玲這個反問有些懵，但還是點點頭抬了抬書包說：“包里都是。”
“那你就要公平對待所有的孩子哦。”
“知道了。”吳斌點點頭蹲下生從背包里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遞給他說：“給，乖孩子的獎勵。”
接著男孩的反應讓吳斌很吃驚，他先是看了眼風鈴，接著看到馮玲點頭同意之后，他才開心的從吳斌手中接過了糖，并說了“謝謝。”
“哥哥，能…也給我一顆嗎？”旁邊拄著四角架的孩子看向吳斌問，眼里滿是期盼的目光。
“好，你也很乖，給你。”吳斌又摸出一顆奶糖給了他。
“謝謝大哥哥。”
吞下奶糖的憨笑男孩顯得很高興，然后就拉了拉吳斌的褲腳管，伸出了雙手，明顯是想求抱。
吳斌轉過頭剛想問我可以嗎，就看到方晴的畫板上已經寫上了“可以哦。”三個字。
于是吳斌點點頭，將那個男孩抱了起來。
將男孩抱起來的瞬間，吳斌就感覺到男孩似乎很努力的在享受這次擁抱，他用力勾住了吳斌的脖子，用臉蹭著吳斌的胸膛。
裴佳敏這時就站在福利院的門口，當他看到吳斌抱起那個男孩的時候就露出了很溫柔的笑。
“嘖，瞧這小丫頭甜的，還在熱戀期呢？”留在這陪她的秦桃立馬調笑了一句。
“不不不…不是的！我們只是同學關系而已。”裴佳敏一個勁的擺手。
“哈哈哈，那就是單相思咯。”秦桃大笑了起來。
“不…不是這樣的。”裴佳敏嘟囔著嘴。
看裴佳敏一張小臉漲的通紅，秦桃也就不再調笑她，也抬頭望向吳斌。
在馮玲的教導下，吳斌明白在這福利院中，公平對待是對這些孩子來說僅有的奢侈，所以他在抱完那個一直憨笑的男孩之后，又蹲下身抱了抱那個瘸腿的男孩。
抱完兩個小男孩，一個保育阿姨剛好走了下來，看到吳斌先是一愣，接著才恍然大悟的說：“哦你就是小方說的要來的男孩子啊。”
“阿姨好。”吳斌朝著她打了聲招呼。
阿姨點點頭后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吳斌，笑著說：“蠻好的，蠻好的，小方可是很難得夸人的，但對你評價不要太高哦。”
吳斌有些驚訝的回頭看了方晴一眼，后者則對他微微一笑。
“謝謝。”
之后在阿姨的帶領下，吳斌又見到了兩屋的孩子。
讓吳斌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大概六歲的小女孩，臉上長著一個比他拳頭還大的瘤子。
她看到吳斌時笑的特別甜，也同樣和其他孩子一樣享受了吳斌的擁抱，并撒嬌著想要吳斌再多抱一會兒。
再將女孩輕輕放下后，女孩還在吳斌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謝謝你愿意抱我這么久。”
吳斌聽完鼻子一酸，但還是將眼淚憋了回去，他不想破壞現在這溫馨的氣氛。
在朝著三樓走的時候，吳斌問馮玲：“我看到了幾個上次在公園里碰到的孩子，為什么這次他們就不怕我了？”
馮玲掩嘴偷笑了一下，回答說：“也許因為這里是他們的地盤吧。”
吳斌聽完也笑了，“還真是和貓兒有點像。”
爬上三樓，吳斌看到一個穿著藍色毛衣的男孩正站在窗口眺望，在聽到吳斌上來的腳步聲時，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指了指遠方，艱難的比劃著些什么，嘴里“啊…啊…啊的。”
吳斌慢慢走到他身邊，揉揉他的頭發說：“別著急，你是想讓我看外面嗎？”
“啊…啊！”男孩點點頭。
于是吳斌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外面，發現了一片工地。
接著男孩又開始揮舞著小手比劃，表情十分認真。
吳斌稍微觀察了一會兒工地，再結合男孩的手勢，便問了一句：“你是想讓我看那些車子嗎？”
“啊！啊！”聽到吳斌理解了的話，小男孩非常興奮的拍起了手，并抱住了吳斌的腿。
就這么簡單，并沒有什么深刻的含義，吳斌想著也許男孩只是想讓自己知道他的發現。
福利院的二三四層吳斌逛完了，雖然心情有些沉重，但孩子們意外的開朗讓他稍稍有些驚喜，也越發敬佩方晴他們這些老師，因為他明白在福利院這樣的地方，老師將決定這里的孩子將會有著什么樣的表現。
吳斌并不是什么企業代表或者政府官員，這些孩子不需要演給自己看他們很開心，所以這應該就是他們的常態。
“特地繞過一樓，是擔心我看了我受不了嗎？”再又抱完兩個先天性失明的孩子之后，吳斌小聲的問馮玲。
馮玲點點頭，回答道：“被你看出來了。”
“帶我去看看吧，我想知道的更多一點。”
看這吳斌認真的表情，馮玲一攤手，說：“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看完一樓的第一個房間，吳斌就知道馮玲的話并沒有夸張，原本他以為樓上的孩子就已經非常可憐了，但一樓的景象卻引起了吳斌更內心深處的震撼。
一個大概只有兩三歲的男孩躺在床上仰著脖子喝奶，吳斌看向他的時候，他也看向吳斌，一雙大眼睛很靈動，但卻沒法做出更緊一步的動作。
聽馮玲說，這個孩子的脖子沒有硬骨架連通，是軟骨，所以只能一直仰著脖子。
吳斌難以想象這孩子該怎么長大，該怎么熬過他的人生，但現在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未來將要面對的是什么，吳斌也只能沉默。
另一個房間里，一個雙腳嚴重畸形的女孩躺在床上大哭，并同時伴隨著一股惡臭味，馮玲聞到后立即熟練的從門口的架子上抽出一塊紙尿布，給那女孩換上了。
“呼…”看完兩個房間的吳斌長出一口氣，對默默站在他身后的方晴說：“你們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堅強。”
方晴聽完沒有在畫板上寫字，只是微微搖頭。
接著吳斌又見到了一個大概是他至今為止見到年齡最大的男生，大約將近13歲，是一副少年人的模樣。
坐在輪椅上的少年人看到吳斌后朝著他友好的揮了揮手，說：“你好。”
“你好，我叫吳斌。”吳斌微笑著朝他點點頭。
“你會下棋嗎？”少年人突然問。
吳斌點點頭，回答道：“會啊，你想下哪種棋？”
“圍棋，但今天不行，我有事要做，你能下次來陪我下棋嗎？”少年人問。
“好，我答應你，下個周日，我一定來找你下棋。”
少年人聽完露出了燦爛的笑，然后就被一位表情有些嚴肅的阿姨給推走了。
“他叫李想，是第一批進院的孩子，他的脊椎中部的凸起將整段脊椎分為兩大部分，他平時坐在脊椎的下半段上，腿部肌肉已經完全萎縮。”換完尿布走出來的馮玲向吳斌介紹了那位少年人。
“那他的堅強…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接著大概是到了活動的游戲時間，二樓的小朋友一下全涌了下來，并爭先恐后的跑到了吳斌的身邊，有些是來求抱抱的，有些則是想再吃一顆奶糖，有些…則是想要在這個親切的陌生人你身上，獲取一些類似親情的溫暖。
吳斌抱完一個又一個，手臂早已經發酸了，但孩子們的積極性還是讓他強撐了下來，直到在抱起一個小女孩時右手腳下突然一踉蹌，眼看著就要跌倒在地。
但就在他打算將孩子抱進懷里的時候，一雙手撐住了他。
“哥哥累了，讓姐姐抱一會兒好嗎？”
吳斌有些意外的看著眼前的裴佳敏，然后笑著說：“想好了？”
“嗯，想好了。”裴佳敏接過吳斌懷中的女孩，臉上露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
陪孩子們玩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孩子們紛紛被阿姨們帶去吃飯，吳斌和裴佳敏則被方晴他們帶到了他們的休息室。
“面包吃嗎？”馮玲將兩個豆沙面包放在吳斌和裴佳敏面前問。
“謝謝，的確有些餓了。”吳斌也沒客氣，拿起面包就啃了起來。
裴佳敏則是擺擺手，說自己還不餓。
馮玲笑著看了眼大口啃著面的吳斌說：“今天的確是辛苦你了，不過孩子們應該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的。”說完吳斌咬了兩口面包，又問了句：“您能和我說說福利院孩子們的成長軌跡嗎？比如他們怎么會來到這里，以及之后會怎么安排？是一直都會待在福利院里嗎？”
將另一個面包拿過來啃了一口的馮玲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來到我們院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被遺棄的，還有打拐時解救出來卻聯系不到父母的孩子，哦對，偶爾還有服刑人員的子女，不過現在暫時沒有，至于會不會一直待在福利院里，這個問題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釋。”
“大多數都是因為有病所有被遺棄的嗎？”這時裴佳敏突然插嘴問道。
“嗯…大多數都是。”馮玲點點頭，說“以前我見過兩個開幾十萬吉普車的夫妻，將一個患有唐氏綜合征的孩子往我們院前一丟，就跑了，我們一個保安大叔開車追了半天沒給追上。”
“竟然還有這樣的父母…”裴佳敏恨恨的說。
“還有很多呢，雖然，都是負能量，不說了。”風鈴說著又咬了口面包，繼續說，“那些被收入院里的孩子會先去體檢，如果有病癥的話，院里會送他去進行手術或者康復治療。”
吳斌和裴佳敏聽完一起點點頭。
“日常生活上呢，他們其實也算和正常孩子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但必須集體活動，不然就我們幾個可管不過來。”
這一點吳斌也發現了一層層逛的時候也發現了，這里的孩子吃住玩的東西幾乎與普通孩子無異，正餐，午睡，點心，很愛，宜家的小飯桌，牌子眾多的小推車，甚至紙尿褲都是花王的，吳斌記得這可是個挺貴的牌子。
“接著等這些孩子都檢查完，醫生評估這個小朋友沒問題之后，就會放到一個專門的網站上，填上他們的資料和照片，進入海外收養名單。”
“海外收養？”吳斌和裴佳敏同時一愣。
“嗯，海外。”馮玲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