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邪神
人類的大腦并不是一個無限的寶藏。
至少在生理上來說，腦細胞是有確切數量限制的，當然，由此引申而來的推論，就是人類思考能力也是有限的。
柳生元和也不例外。
哪怕他擁有高達四位數的大腦，但是當他在研究上遇到真正的難題，需要調集所有分身的大腦能力進行協同計算的時候，依然會出現某些捉襟見肘的窘境。
比如說此刻的舍斯特奧威。
平日里只要注意控制面部表情，舍斯特完全可以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正常人——這也是必須的，畢竟這具分身的任務是在當地扎下根來，扎扎實實的體驗一把正常人生活。
可是，當這具分身的大腦被本體調用了大部分資源、去進行關鍵項目攻關的時刻，舍斯特奧威剩下的那一點注意力就不足以完美模擬正常人了。
就像一邊做飯一邊看手機的人，有時候會把雞蛋打進垃圾桶，卻把雞蛋殼扔到鍋里去炒雞蛋一樣。
這種低級錯誤在大家集中注意力，專心做飯的時候絕對不會出現，但是當人們的主要注意力被轉移到手機屏幕上的時候，那就說不定了。
因此，在大腦中百分之九十的資源都在運算、模擬空間扭曲的時候，舍斯特奧威自然不可能為一個小小的黑社會頭子，把寶貴的大腦資源分配出一部分，來控制自己面部表情去配合喬納森的對話——一只小小的螻蟻，哪有柳生元和此刻的關鍵試驗重要？
“年輕人，我倒要看看你的脾氣是怎么個不好！”喬納森冷笑一聲，肥胖的臉上，嘴角處泛起了冰冷的笑容。
別說一個小小的，還沒有成名的籃球手，就算真正的NBA巨星，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的。
要不是看在這小子很可能是一棵搖錢樹的份上，他早就叫人直接斃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你找死！”
老大既然表示了不滿，作為小弟詹姆斯當即大吼一聲，雙手掀起面前桌子，要把這張沉重的桌子砸在對面那個混蛋身上。
“這是誤會、誤會！”一邊驚叫，迪特羅一邊迅速離開座位后退。
寬大而沉重的桌面遮擋了兩邊的視線，詹姆斯雙手發力，要推動桌子前砸的那一瞬間，桌面上突然長出了一只手！
一只毫無汗毛，白玉無瑕的手！
白人手臂上的汗毛一般都很重，而這只手上不但沒有一根汗毛，甚至連毛孔都看不見半個，通體如同白玉鑄成。
這只手無聲無息穿過厚重的桌面，仿佛只是穿過了一層水膜。
然后五指一張，扣在詹姆斯光禿禿的頭頂。
這只手臂上甚至全無肌肉凸起發力的痕跡，可是下一刻，詹姆斯的頭骨突然發出恐怖的爆裂聲，斗大的頭顱在這只白玉般的手爪下，像一顆熟透的西瓜一般爆裂開來。
白色的腦漿夾雜著血絲四處飛濺，有一絲腦漿直接濺到坐在不遠處，喬納森還在冷笑的胖臉上。
穿過桌面的那只手，將五指緩緩松開，詹姆斯的無頭尸體，軟軟倒在玻璃地面上。
在玻璃地板下，無數美麗的泳裝女孩依然像金絲雀一般歡快的笑鬧著，對頭頂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啊————！”胖大的喬納森像女人一般尖叫起來，一點也不符合他灰狼老大的外號。
也許年輕的時候，在黑街上，靠自己血性拼搏打天下的時候，喬納森的確像灰狼一樣狠，那時候他不止對別人狠、也對自己狠。
可是當喬納森功成名就，不需要自己上場拼命，而是坐在辦公室里，抽著高檔雪茄，動腦筋遠遠多于動手的時候，他就只剩下對別人狠了。
當然，眼前發生的這一幕也的確遠遠超出他的常識范圍。哪怕對面那小子突然掏出一把全塑料手槍，一槍把詹姆斯崩了，他都不會失態成這個樣子。
（在電梯到花園大門的走廊中，那些兩兩成對的天使和魔女雕像并不只是放在那里做裝飾的——那是許多道安檢措施，其中包扣但不限于X光透視、金屬感應檢測、爆炸物嗅探，也只有全塑料手槍之類的超常規武器，才有可能瞞過監控人員帶進來。）
隨著喬納森的尖叫聲，從山石、灌木、立柱甚至水塘里，都有手持槍械的黑幫人員沖了出來——作為黑幫老大，喬納森怎么可能在全無保護的情況下，與兩個陌生人這么接近？
喬納森會客的這塊地方并不是隨意選擇的。這里四面八方都是機關設施，其中日常值守的保全武力就有十二人之多，這些人都是喬納森手下的真正精銳。
“干掉他，他是怪物！”喬納森急怒的大吼。
可是沖出來的人中間，沒有人能夠再響應他的命令。
當這些沖出來的戰士舉起槍的那一瞬間，他們的槍支斷裂、他們的肢體分解、他們的頭顱掉落！
整整十二條大漢，在同一瞬間，像被頑童拆碎的玩具一般四分五裂。
“吧唧、啪嘰——”
奇形怪狀的肉塊摔落在地，發出各種各樣讓人惡心的聲音，原本精悍的戰士，現在不過是一堆堆爛肉。
血腥氣迅速在花園中彌漫開來。
在喬納森面前，那只穿過桌面、活生生捏爆詹姆斯頭顱的怪手輕輕握成拳頭，厚重的桌子突然化為一堆粉屑，灑落在地板上。
此刻，在粉碎的桌子后面，那個名叫舍斯特奧威的年輕人，再次出現在喬納森面前。
他原本像亂草雞窩一般的頭發，現在筆直順滑的貼在腦后，被亂發遮住一半的面龐，完整的暴露在喬納森眼前。
那是一張怎么樣的臉啊！
在一般人的臉上，總能夠看到些瑕疵，如色斑、皺紋，散亂的眉毛，至少也有一些膚色深淺不一的地方——比如說鼻洼、下巴和眼睛下部這些位置。
可是在這張臉上，這些瑕疵全然不見蹤影！
看不見任何斑點、皺紋的面龐上、挺直的鼻梁下是鮮紅的嘴唇，一對看不到底的深沉眼眸中，隱隱有一絲綠芒在深邃的黑暗中緩緩流轉。
那是一張完美的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不憤怒、也不喜悅。
似乎對‘祂’來說，眼前恐懼到胖臉都扭曲變形的喬納森；剛才還是十二個大活人，而現在則是地面上多出來的十二堆血肉；背后不遠處，雙腿抖動如面條，要扶著一棵小型棕櫚樹才能勉強站立的迪特羅；透過玻璃地板，活色生香的成群美人；這一切一切，都對他沒有半分意義。
‘祂’的視線全無焦點，似乎在看著整個世界，又似乎沒有在看任何東西。
‘祂’站立在那里，血水從四周流淌到他的腳下，卻似乎不敢沾污他的鞋子，血水圍繞過他所站立的地方，空出了一個一米直徑的標準圓形。
‘祂’不動、不說話。
在血水中，‘祂’的身形有一種奇特的完美感，這種完美，是屬于雕像、屬于神的完美，卻絕不是屬于人的完美！
‘祂’就這么安靜的站著，似乎可以站到天荒地老。
喬納森一動都不敢動，呼吸盡量放輕、再輕、更輕。
假如能不呼吸的話，他連一口氣都不想呼出去。
作為資深黑社會老大，喬納森不但混的好，還能活的長，對自身的安全問題肯定布置了一道又一道的后手。
在他身邊值守的十二名槍手，莫名其妙變成一堆爛肉，不過這不代表喬納森身邊就沒有其他人了。
第二波槍手從大樓各處趕到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鐘，這等反應速度可比迪特爾市的警察快多了。
可是，無論是誰，無論從哪個隱秘入口進來，只要敢用槍指著這個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猶如雕像的詭異人形，就必然在抬起槍的同一瞬間，化為零落的一堆肉塊。
一波又一波，在半小時內，這里已經多出至少四十堆爛肉了。
就在剛才，喬納森親眼看到他手下的槍法好手瑞恩，在花園的另一端，離這里至少一百五十米的距離上，吩咐其他手下架起狙擊槍對準‘祂’的后背。
瑞恩直到看見架起狙擊槍的那個手下完好無損的站起身來，才親自俯下身去瞄準。
然后，這位‘睿智’的瑞恩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瑞恩的那個手下就跪在那邊，一動都不敢動。
喬納森的心簡直像被刀子亂劃一樣疼，這些人可是他的立足之本！灰狼幫的人手不少，但真正精銳槍手也沒多少，這半個小時都死了四十多個了，要是再死下去，他這個老大也不用混了。
在迪特爾這個地方，光有錢是不管用的，沒有敢打敢殺的手下撐著，有錢也沒命花。
喬納森就算再害怕，也得出聲了。
“嗨——”
像喬納森這么大的塊頭，居然能像一個小姑娘一般，捏著嗓子發出這么柔和細微的聲音，也是很不容易的。
對方全無半點反應，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安靜得像一尊雕像。
“嗨——！”
喬納森把聲音再放大了一點，同時還壯著膽子，伸出自己的胖手搖了搖。
對方還是全無反應。
“舍斯特先生？舍斯特先生？”人類對于自己的名字總是要敏感一些。
可對方依然靜靜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舍斯特先生，這是一個誤會，真的，我以我過世的媽媽發誓，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
“舍斯特先生？”
從剛才到現在都半個多小時了，這位像雕像一般的舍斯特奧威，連眼珠都沒轉過一下，更別說眨眼睛了。
喬納森悄悄站起身來，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躡手躡腳的朝后面退去。
麻蛋了，這座龐大的空中花園辦公室，讓每一個進到這里的人，總是為之驚嘆，喬納森也收獲了許多虛榮。
可是現在，他恨不得這個地方越小越好——這都走出十米了，最近的那座大門怎么還這么遠？
喬納森可不敢撒腿就跑，沒看見瑞恩剛才離著一百多米都被弄死了——距離不是重點，不引起‘那位’的注意才是最重要的。
一步、一步，近了，近了，大門就在眼前，喬納森的手都抓在大門把手上了。
“你——要去哪里？”
聲音不大，不像是從喬納森的耳邊傳來，而像是從他的心底響起一般。
喬納森的腳一軟，癱倒在大門前。
金鰲島，地下試驗室。
“我們成功了！”這三年來，柳生元和越發喜怒不形于色，像現在這樣語氣中帶著喜悅，已經是很少見的情況。
“是的，我們終于成功了！”萊拉妮站在他的左手邊，在萊拉妮的左手則是小林櫻，三人呈現一種三角形站位，在三人的中間，是柳生元和伸出的右手。
“真不容易啊，妮妮的斗戰勝法加上我的周天星辰，加上小櫻的太極圖，整整兩年時間，我們才終于完成了第一個半成品。”
柳生元和的右手掌心，托著一個模模糊糊的球形物體，三人的視線死死盯著這個球形物體，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而實際上也差不多。
這個物體大約只有一個拳頭大小，在明亮的光線下，偏偏怎么也看不清楚。
在這間深入地下上百米的實驗室里，三個人中間，有兩個都能排在人類視力的前兩位，第三個的視力也絕對能排在人類前一千名以內。
可即使這樣的視力，對于這個存在于柳生元和掌心的小東西，除了能模糊看出是一個球體以外，誰都說不清楚它的表面是什么情況。
“元和，真沒想到，空間被割下來以后，竟然會是這樣的東西，可這東西有什么用？”
大部分時間一直住在金鰲島，雖然萊拉妮與小林櫻不可能像柳生元和一樣整天泡在實驗室里，不過耳濡目染之下，卻也對柳生元和的一些研究項目不算陌生。
其中有一項研究，柳生元和卻是要拉著她們兩個一起參與的。
那就是扭曲空間的實驗。柳生元和自己當然也能扭曲、塌陷空間，可是，想要打破空間隔膜，卻非得萊拉妮的斗戰勝法不可！
可能是對于空間隔膜本身來說，量是沒有意義的，柳生元和雖然分身眾多，這兩年先天劍氣更是不知道增加了多少，但是他扭曲空間倒是毫無問題，想割下一塊空間，研究空間的深層結構卻還力有不及。
直到剛才，經過無數次試驗驗證，他終于設計出一套方案，只要萊拉妮能夠擊穿空間薄膜，柳生元和就能用事先布置好的改良版周天星辰大陣，硬生生割下一塊空間，從另一個角度觀察空間薄膜的實際組成結構。
也正是因為在實際操作過程中，柳生元和突然發現割裂空間所需的精神力和算力均遠遠超出預計，原本計劃中，只抽調一部分科研分身精神算力，明顯不足以支持大陣運轉，柳生元和才不得不臨時調用所有分身的精神力和算力。
結果就是一部份分身在這段時間內全由本能主持身體。
而對于舍斯特這具分身來說，那就是`產生殺意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