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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2 君言名備

  是夜。太倉府門,徐徐開啟。

  記室掾蔣干,并一眾游徼提燈而出。叩響長信宮角門。

  闕上守衛,一聲低喝:“何人犯禁。”

  蔣干答曰:“薊王門下,謁見太后。”

  “符信何在。”闕上再問。

  “符信在此。”蔣干命游繳,將一小匣,擲上闕樓。

  便聽闕上守衛言道:“門下少安。”

  少頃,角門開啟。長信衛尉鄒靖,領兵相迎。

  “主機夜來,所為何事。”鄒靖乃代主發問。

  蔣干答曰:“太皇危于累卵,奉王命相救。”

  “且隨我入宮。”既出薊王之命,鄒靖自不疑有他。

  “請。”蔣干隨鄒靖,穿御園,登侯臺。

  須臾,竇太后,移駕相見。

  “下臣,拜見太皇。”蔣干目不斜視,長揖及地。

  “九江名士,才辯見長。”竇太皇竟也知曉,蔣干之名。

  “區區虛名,太皇過譽。”蔣干,謙遜如初。

  “薊王何在?”竇太皇,柔聲相問。

  “上巳節后,我主就藩。今仍在國中。”蔣干答曰。

  竇太皇眸中失色:“薊王不朝,恐洛陽生變。”

  “太皇所言是也。我主雖遠隔千里,然心系朝堂。自先帝崩后,宗室屢受大難。恐延禍三宮帝后,并先帝子嗣。故命下臣,暗中接應。”蔣干應對得體。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竇太皇問道。

  “敢問太皇。先帝《起居遺詔》何在?”蔣干直言不諱。

  先前,竇太皇曾向盧司空,明示此詔。薊王得知內情,自不意外。竇太后遂答曰:“藏于云臺。”

  果不出所料。蔣干言道:“此詔,若為天子(史侯)所得,再無掣肘。不出二載,何董二戚,必舉族伏誅。董太皇,亦難善終。”

  竇太皇遂問:“此乃主記之憂,亦或是薊王之慮。”

  “‘疏不間親,卑不謀尊’。下臣,代主行事,豈能自僭。”蔣干再拜。言指,乃出薊王之慮。

  強壓心顫。竇太皇,柔聲問道:“薊王何故,興師動眾。只為救我等,孤家寡人。”

  聞此言。蔣干又取一匣在手:“我主言,此中之物,太皇一觀便知。”

  竇太皇急忙接過。開匣視之,正是先前所賜香囊。

  失望之色,一閃而逝。竇太皇言道:“如此,也罷。朕,便與你入宮取詔。”

  “下臣,叩謝。”蔣干大喜。

  便在此時,忽聽殿外長信衛尉鄒靖,一聲怒喝:“何人鬼祟!”

  “衛尉毋怪,我等皆是園夫。”便有人答曰。

  “既是園夫,何故著緇衣!”鄒靖又問。

  “這…”那人頓時語塞。

  “勿動!”鄒靖呵阻。

  “殺!”那人反喝。

  臺下兵戈大作,殺聲四起。蔣干當機立斷:“太皇速避。”

  母尚在,不可輕離。”竇太皇,心意已決:“主記自去禁中,尋小黃門吳伉。只需言‘元亨利貞,亢龍有悔’。吳伉自會將遺詔奉上。”

  “喏!”臨行前,蔣干又道:“若形勢急迫,難以脫身。太皇可傳語越騎校尉曹沖,自會轉危為安。”

  “朕,謹記。”竇太皇,言盡于此。

  事不宜遲。蔣干原路返回。經太倉出北邙。車駕直奔東郭馬市。自下密道,前往云臺(詳見:《列宿·1.14興師動眾》)。

  待侯臺殿中,再無旁人。

  竇太皇,取匣中香囊在手。不由淚目:“君言,名備。何故,不識?”

  少頃,長信衛尉鄒靖來報。賊人皆已斃命,請太皇移駕。

  竇太皇,這便收拾心情,遂下侯臺。趕去景福殿,與母相見。

  薊王上壽時,諸母便有意,攜竇太皇,北歸薊國安居。言猶在耳,洛陽又起兵亂。二宮流血,宗室受戮。竇太皇,雖有先見之明。遷居永安離宮,又增筑改名長信宮以棲身。奈何,畢竟深入洛陽城中。十二城門禁閉,縱金湯塢堡,亦插翅難逃。

  所幸,長信三卿,各有不凡。先前,長信太仆程璜,掌宮事;長信少府王斌,掌外事;長信衛尉鄒靖,掌守備。三卿各有出處。

  王斌前為執金吾,乃已故王美人長兄。鄒靖曾為五官中郎將,為破虜校尉時,便曾參與北伐,后又討伐冀州黃巾。且與薊王劉備,乃是舊識。奈何長信太仆程璜,有感大長秋曹節,先其而去,吊唁歸來,便臥榻不起。日前見過養女程夫人,便已亡故。程夫人已懷合肥侯子,故已先行離去。

  另有程氏二姝,程環、程璇,留守長信宮署。稱養女刺客。姐妹二人所學,皆出天師道。天師道,一分成三:三輔駱曜、鉅鹿張角、漢中張修。后三家女刺客,皆入薊王天光三殿,得以亂世保全。老父亡故,驟失倚仗,無處遮身。程氏二姝,亦難免心向往之。只恨,轉投無門。

  景福殿。諸母悠悠轉醒。

  見竇太后,榻沿側坐。似正暗自垂淚。諸母這便掀簾相問:“我兒,何故?”

  竇太皇聞聲拭淚:“女兒無事。”

  諸母起身,正見匣中香囊。

  諸母看到真切。匣中所盛,正是先前,贈與薊王之物。囊中合香,乃竇太皇,深閨待嫁時,素手親調。后帶入宮中。此香,唯竇太皇一人可調。是故,聞香識人。

  “既賜薊王,何故送還。”諸母不解。

  竇太皇,情難自禁:“未可知也。”

  謂“知子莫若母”。諸母這便起身下榻。取匣中香囊,燈下細觀。

  香囊針腳細密,渾然天成。然邊角處,針孔略有重疊。似被人二次拆裁。論薊王宮中女工,王太后首屈一指。若為王太后重縫,必難窺針跡。香囊女工,不過二流。

  諸母遂取香囊示意:“我兒且看。”

  竇太皇,眸生異彩。顧不得許多,急忙拆線。

  囊中香料猶在,似亦無缺。然竇太皇過目,已喜極而泣。

  諸母雖不知其所以然。然已料大概。這便唉聲相勸:“我兒,心系王上。夙夜夢寐,常囈語‘劉備’。奈何,貴為帝后,焉配藩王?且為三興之君,薊王又當何處?”

  “女兒盡知矣。”多年隱秘,被母親說破。竇太皇心中,忽覺輕松幾許。

  “與薊王,私通否?”諸母必有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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