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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0 酒囊飯袋

  “袁公路,血戰壽春,敗四家連兵,斬長涂二龍。然壽春內外,土木盡毀。數萬降卒,尚未歸心。再新得江東四郡。‘全則必缺,極則必反’。此時設謀,智者不為。”荀彧一語中的。

  一言蔽之,不合時宜。淮南形勢,看似一片大好。然暗潮洶涌,諸事未平。稍有不慎,滿盤皆輸。袁術此時,自當收攏羽翼,蟄伏山林。萬勿輕動。豈會,招惹強敵,延禍上身。

  然曹孟德卻,將信將疑。究其原因,先前與袁術暗中往來,皆是程昱打理。曹孟德以為,荀彧并不知情,故才有此論。袁術若知中計,焉能不惱羞成怒。只是,此等茍且之事,又如何告知荀彧。

  見曹孟德不語。荀彧又道:“呂奉先,一介匹夫耳。麾下陳公臺,剛直壯烈;張孟卓,東平長者。忠義之士,必不行此謀也。”

  曹孟德,一聲悲嘆:“文若,所言是也。”

  然心中如何著想,外人亦不得而言。

  便在此時。心腹來報,薊王遣使吊唁。

  薊王遣使,非同小可。曹孟德遂命人梳洗更衣,中堂相見。

  長子棺槨,置于前堂。后院家眷,凄凄慘慘,亦多有不便。

  門下主簿孫乾,先入前堂祭拜,再入中堂謁見。

  “拜見司空。”孫乾乃薊王心腹重臣。常奉王命出使,甄都勛貴,無有不知。

  “主簿免禮,請上座。”曹孟德,難掩哀容。

  “司空,節哀。”孫乾上呈薊王手書及赗贈。

  所謂“赗(fèng)贈”,乃助辦喪事所贈財物。《荀子·大略》:“故吉行五十,犇(奔)喪百里,賵贈及事,禮之大也。”

  取薊王手書一觀。曹孟德,不由淚下。遙想當年,菟園擊鞠,金水共浴。何等逍遙,何其快意。“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先賢誠不欺也。

  “薊王安否?”曹孟德,止淚相問。

  “主公無恙。”孫公祐,如實作答。

  “薊王之意,某已盡知。主簿且告薊王。(曹)某,斷不會,‘廢私而立公,飭君臣之義’。”曹孟德答曰。

  “下臣,敢不從命。”孫乾肅容拜退。

  稍后,司空司直程昱,奉命開釋百官。

  凡三公九卿,悉數放歸。稗官內官,亦免牢獄之災。公卿勛貴,茲事體大,不可濫施酷刑。稗官小吏,糊口而已,何來余力,豢養死士。內官為天子鷹犬,亦需顧及君臣顏面,不可輕辱。

  其余,不上不下,不辨忠奸。皆受嚴刑拷打,逼問情由。凡有破綻百出,亦或是答非所問。皆受五刑加身。縱然不死,亦脫層皮。不待此事罷,程昱已被人稱,“甄下酷吏”。

  于甄都百官而言。掐頭去尾,三日端午。驚喜變驚嚇。曹司空,為何人所刺。朝野上下,眾說紛紜。然皆無定論。

  便在甄都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之時。太醫令張奉,將將重見天日。便冒險出宮,入安集將軍董承府。詢問詳情。

  董承,雖為外戚。然1嗜酒如命,且又庸碌無為。其上更有從兄董重,乃天子弄臣。高居車騎大將軍。故董承素不受天子重用。與其往來之人,皆名不見經傳。實不值一提。

  初時,程昱亦曾遣細作,暗中窺探,董承是何居心。豈料細作回報,乏善可陳。這便撤去人手,任其醉生夢死。

  一言蔽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為此等貨色,又何必興師動眾。

  正因如此,董承比張奉,還早獲釋。

  步入內室。偏將軍王服、奉車都尉吳碩、侍中種輯、并安集將軍董承,一眾同黨,悉數在列。

  “如何?”眾人異口同聲。

  “無恙。”太醫令張奉,如實作答。

  見張奉,卻是無恙。眾人,這才心安。

  待張奉入座,安集將軍董承竊問:“太醫令可知,何人所為?”

  張奉,滿面狐疑:“非出將軍否?”

  “唉!”董承扼腕嘆息:“若出我謀,曹賊命休矣。”

  “哦?”張奉眼中疑色,一閃而逝。再看周遭酒友,似皆起心疑。

  同黨當面,董承亦毋需隱秘:“諸位毋疑。實非我所為。”

  “如此…”將“甚好”二字,吞之入腹。一眾黨羽,舉杯歡飲如舊。

  謂“此一時,彼一時也”。先前,密室中人,雄心壯志,同仇敵愾。剖肝瀝膽,欲匡扶漢室之心,可昭日月。奈何,突如其來,一場橫禍。嚇得眾人,心驚膽戰,惶惶不安。

  如此狐朋狗友,焉能委以重任。

  然論尋歡作樂,卻皆不落人后。好一群,酒囊飯袋。

  只待,酒足飯飽,重拾意氣風發。各自打道回府,一夜酣睡,不提。

  漢中,南鄭行宮。

  日前。史夫人先歸。稍后,史侯便令甄都細作,詳加打探。

  今日終有捷報傳回。

  “如何?”史侯難掩忐忑。

  “事成矣。”史夫人笑答。

  “妙極。”史侯轉而又問:“門下弟子,又如何?”

  “皆已,尸解登仙。”史夫人,表情淡然。

  “善。”史侯心知。此計若成,務必盡善盡美。少有破綻,不死不休之局。至于史門弟子,究竟去往何處,史侯豈會在意:“阿母以為,再當如何。”

  “陛下,從壁上觀。不日,當有定論。”史夫人,勝券在握。

  “善。”史侯稍得心安。

  淮南,壽春。

  袁公路,以一敵四,斬長涂二龍。名聲大噪,身應六雄。合肥侯,遣使過江,拜車騎大將軍。又授江東四郡,袁術實力大漲。汝南袁氏,門生故吏,紛紛渡江來投。更助囂張。

  驚聞曹孟德遇刺,長子身亡。

  合肥侯又急遣使過江,詢問詳情。使者不是旁人,正是司空袁遺。與袁術,袁紹,同出一門,且為二袁從兄。凡有要事,合肥侯必遣袁遺出使。無有例外。

  袁術本以為。刺客乃合肥侯所遣。不料袁遺卻問,刺客何來?

  “莫非,乃是呂奉先。”袁術這才醒悟,非出合肥侯所謀。

  “未可知也。”袁遺忽生一絲,不祥之感。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家門子弟,言傳身教,耳濡目染,絕無泛泛之輩。曹孟德,位極人臣,總甄都朝政。正當春風得意馬蹄疾,不料半路遇刺,痛失愛子。并家門兄弟子侄。

  曹孟德,怒不可遏。將百官下獄,嚴刑拷問。不知牽連幾何。

  事不宜遲。袁遺這便舟回建業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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