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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內外之親

  嚴夫人,乃出下邳嚴氏。

  經學世家,累世書香。其父嚴佛調,乃佛門高士。今攜所撰《沙彌十慧章句》一書,北上薊國。與馬鳴大士,坐論佛法。馬鳴大士,亦多稱贊。不料漢土,亦有深諳佛法之高士。

  時,王太師主政,下邳相笮融,聚眾死守,不遵號令。后薊王命水衡、治粟二都尉,興兵討之。薊王恐血戰奪城,生靈涂炭。于是命主記蔣干,車入白馬寺。說嚴佛調親赴下邳。

  嚴佛調,遂傳語為首徒眾,余下弟子,自行傳語。稍后,滿城騷動。數萬徒眾,棄城而走,追隨嚴佛調而去。其后,嚴佛調于臨淮修鐵山寺,“講經九鏡塔,續興浴佛會”,廣傳佛法。見徒眾盡去,下邳相笮融棄城而逃。下邳王肉袒牽羊,出城納降。于是淮泗諸國主,悉數放權,不敢與太師相爭。除去佛門之力,下邳嚴氏家門,亦足可為雙方作保。故官兵不攻,徒眾皆走。

  窺一斑而知全豹。

  為借下邳嚴氏之盛名,引為助力。故軍師陳宮,這才力諫呂布,徙州治入下邳。

  果不其然。嚴夫人,自歸故土。收納宗族,結好貴婦。為夫君,出力甚偉。下邳大治,嚴氏有功。族中子弟,出仕州郡,為一郡、一縣之長令者,亦大有人在。

  呂布投桃報李。大興嚴氏公羊學。

  正因借嚴學在名,籠絡徐州氏族,收為己用。這才彌補,呂布寒門單家之先天不足。

  換言之,呂布穩坐徐州,絕非一日功成。吏民、士林,兵馬、輜重,武將、謀臣,缺一不可。三載之內,一介匹夫呂奉先,位列六雄之中。陳公臺,出力甚偉,當居首功。誠然,八廚之張邈,亦多有功勛。士林黨人,類同四世三公,亦是名譽擔保。

  試想。見四世三公,汝南袁氏,舉族過江,保合肥侯割據江東。江東宗賊,豈能不紛紛效之。

  正因發妻持重。呂布雖居鎮東高位,又貴為列候,卻只有一妻一妾。次妻丁氏,乃出豫州牧丁原。丁建陽,乃泰山南城人。出身與呂布相若。竟以四方將軍,領豫州牧。亦是一言難盡。先前,呂布與曹孟德,共擊泰山。引泰山劇賊,舉家投靠。亦有丁氏之功。

  謂“事出必有因”。陳宮,不但深諳曹孟德,更深知呂奉先。故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以己之長,攻彼之短。揚長避短,是也。

  “古之公侯,有夫人,有世婦,有妻,有妾。”嚴夫人柔聲道:“今,丁氏已孕,夫君身側,不可無人。”

  “何人,可為妾?”呂布遂笑問。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將軍麾下中郎將魏越,有妹甚賢,何不結為內外之親。”嚴夫人言道。

  “善。”呂布心領神會。所謂內外之親,乃指呂布與魏越,既為主臣,又結姻親。魏越麾下陸渾騎,乃關東精騎,頗具戰力。與秦胡騎,旗鼓相當。且與秦胡騎,名聲不佳。陸渾騎,乃出陸渾戎,久沐漢風,與關東漢人無異。且自呂布入主徐州,多有陸渾健勇,自投帳下。如今已積五千余騎兵。人數武備,皆與秦胡騎相若。分由中郎將曹性、魏越統帥。漸成呂心腹。

  嚴氏焉能不知其中厲害。于是,進言夫君當面。結親以為籠絡。

  呂布言聽計從。于是擇吉日,聘魏氏入家門。稱“下妻”,亦尊夫人。發妻嚴氏,次妻丁氏,下妻魏氏。呂奉先亦得享,齊人之福矣。

  此事,本無可厚非。奈何,陳公臺,頗有微詞。

  暗中進言:謂“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魏越麾下亦裨將耳。陟罰臧否,功過賞罰,足矣。將軍雄主一州,位高權重,豈能以身籠絡。且匹夫得勢必猖狂。先為群下,尚能恪守臣節。今為外戚,恐難自持。稍有不慎,當起蕭墻之禍。

  呂布笑而納之。然卻寵愛魏氏如故。

  會賓客大宴。袁公路聞之慨嘆:“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是之謂矣(說的便是如此啊)!”

  與會嘉賓,斗膽發問:“曹孟德,娶倡家婦,又當何如?”

  袁術復嘆:“卞夫人,乃玄德送嫁矣!”

  眾皆醒悟。譬如薊王,娶公孫長姐為妻。世人皆知,長姐少時,亦賣藝洛陽,號稱劍絕。十年如一日,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身世飄零,孤苦無依。薊王娶入家門,亦出道義所向。雖千萬人,吾往矣。世家子弟,常謂門當戶對。只因畢其一生,亦不過列候而已。然如我薊王,少復祖爵,年二十已封王。且問天下蕓蕓眾生,碌碌無為,尸位素餐之輩。何以匹配?

  且長姐為劉備,誕下麟兒,二子一女。絕無外戚之患。嫡長子劉封,譬如三墩第二。童子之身,已修成家門劍擊。龍驤虎步,謙恭有禮。得四少師真傳,明主之姿也。

  薊國千里國土,五百城港,二千萬民。乃大漢三興之中流砥柱。若所托非人,前功盡棄矣。且天下皆知,待嫡長子及冠,薊王便會退位讓賢。

  換言之,不足十載。薊王若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便當如趙主父那般。泛舟四海,自娛自樂矣。然有識之士皆以為。不等嫡長子繼位。薊王當可,三興漢室,定鼎江山。

  此乃天下共識。

  或有人言。既如此,何必輔佐叔侄,三分天下。

  庇護皇權之下,壯大己身。乃為漢室三興時,能續家門榮耀,不被新漢清算,舉族皆得以善終。

  六雄過半,皆心有所想,身有所動。

  即便后知后覺如呂布。麾下陳宮、張邈等人,亦早已此念,亦早有所動。

  一言蔽之,天下何人不通薊。

  甄都,西市。蜀錦商肆。

  “如何?”見奴婢手捧織錦入內室。便有主事,低語相問。

  “夫人仍不愿。”奴婢躬身答曰。

  “速傳書漢中,細說隱情。”主事這便定計:“夫人自有計較。”

  “喏。”奴婢不敢怠慢,遂依計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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