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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8 石來運轉

  北地王子雕零渾,取字元清。

  多年前。北地十萬族人,為“著匈奴衣胡”販至薊國,分置諸城。

  一夜家園盡毀,兵馬散盡。后輾轉西涼,終歸服薊王。得以與家人團聚。今北地先零羌,日漸向化。與薊人無異。

  雕零渾,坐享千石俸祿。家人生活富足安逸。遠非為北地先零王子時,可比。

  正如羌人順下高原,舉族內附,樂此不疲。漢家文明,遠超時代。黑暗之燈塔,永夜之極光。引徼外四裔,前仆后繼。縱飛蛾撲火,亦在所不惜。

  一言蔽之。人皆向好,民皆向善。

  循例。部落渠帥,多為歸義邑長、邑君;率善邑長、邑君。諸如此類。其行政劃分,大者為縣,小者為鄉。論品秩,亦不過一縣之長。三百石,足矣。何來千石高俸。且十萬部族,失而復得。雕零渾感激涕零,心悅誠服。豈有二心。

  正如諸貴妃,合養五千西烏鐵騎。乃貴妃私兵。稱家兵部曲。

  自先零王子歸薊。部族青壯,紛紛從軍。皆投雕零渾帳下為私兵。千石軍俸不足供養,唯再覓雄職以繼。

  又譬如備吏。私兵有預備役性質。亦錄入營籍,陟罰臧否,與在籍兵士相同。唯一區別,軍俸乃由上官所出。雕零渾,今為千石軍司馬。若為二千石牙門將,足可將所募私兵,悉數轉正。毋需自養。

  故牙門四將,雕零渾亦志在必得。

  見前“泰山四寇”,孫康、孫觀、吳敦、尹禮、昌霸,領軍入場。

  看臺之上,議論紛紛。

  如說書言,豪杰莫問出身。白波、黑山,皆為國所用。泰山四寇五人,亦無不可。泰山素為精兵之源。山東大漢,世居此地。

  正因身高體壯,孔武有力。卻又吊兒郎當,橫行入場。與先前軍容齊整,軍紀嚴明,截然不同。故引人議論。

  包間內,便是竇輔夫人,亦不禁悄聲相問。

  竇輔笑答:“夫人切莫以貌取人。諸兄長皆為義士。重諾輕身,以死相報。況家小俱在為夫治下多年。從未出奸惡之徒。”

  只需政均法平。公道自在人心。

  不能貪殘放濫,魚肉百姓。還奢望予取予求,百姓任人宰割。

  后世奴性,絕不適用于時下漢人。

  言歸正傳。

  立于先零游騎兵前。見泰山兵,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稀稀疏疏,有說有笑入場。盡得游俠真髓。

  雕零渾,徐徐拉下面甲。

  陣型零散,又無板楯。鐵騎當前,如何與敵?

  便有看客,不解發問。

  泰山素為精兵之地。許,別有情由,亦未可知。且看,勝敗如何。

  身旁同伴亦模棱兩可。

  鳴鏑射空。

  稀稀拉拉,拋射無用。雕零渾撥馬沖鋒。游騎兵散射不中,遂捉刀棄弓。

  對面泰山兵,陣型散亂,聚散無常。更有不顧性命,迎馬奔沖。

  眼看撞馬而亡。滿場驚呼聲中,冷不丁翻滾避讓。

  “中!”驚險避讓,反手擲出,正中馬后腿。

  馬蹄被纏,陡然止步。

  謂“馬失前蹄”。

  若絆住前蹄,戰馬必然跌倒。背上騎士,飛墜落地。輕則頭破血流,重則斃命。

  絆住后蹄則不然。戰馬仍可支撐,而后徐徐坐地。

  馬背騎士,安然無恙。不料驚呼聲中,鈍刀加頸。正是吊兒郎當,泰山四寇中之一。若臨陣對敵,早已身首異處。

  “泰山飛石索。”便有人看得真切。

  飛石索,又喚“飛球索”,或稱“流星索”。

  泰山飛石索,乃就地取材。以產于泰山周邊,溪流山谷之泰山石,打磨而成。其質地堅硬,歷為鎮宅安邦之寶。取“石來運轉”之意。

  其構造,類雙流星錘。可遠射五十,乃至百步開外。

  射人射馬,擒賊擒王。此技,為泰山賊寇,看家本領。

  三五成群,投石、捉刀、策應,不一而足。

  更有頭戴斑斕假面,鬼哭狼嚎。如山魈鬼魅,橫身攔路。沖雕零渾坐騎,噴出一口猛火。

  戰馬受驚,四蹄騰空。

  飛索繞頸,雕零渾被倒拽下馬。

  “主將落馬,泰山兵勝。”

  泰山石敢當。果人如山名。

  “承讓,承讓。”四寇五人,四面抱拳。十足痞氣。

  魚油猛火,足噴數丈。饒是端坐馬背雕零渾,亦滿臉煙炭,須發焦黑。

  武無第二。勝負已分。

  若非泰山兵,手下留情。飛石直絆前蹄,何須冒險翻滾避讓。待先零騎士,飛撞墜馬。再一刀結果,豈不更美。

  若遇泰山兵,當如何破之?

  看臺必有此問。

  道義為先,不戰可勝。

  有人答曰。

  略作思量,眾皆心服。

  君以草芥待我,我當以仇寇報之。

  不可否認。仇寇多出身草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身無長物,死不足惜。

  在此義理下,便說得通了。因有此理,故賊寇得赦,亦在情理之中。

  赦與不赦,在于義或不義。

  若“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舉國為寇,誰人之過?

  國中白波、黑山、葛陂,連戰連敗。泰山五(軍)候,終扳回一局。得“演武器四”。

  一日兩場,意猶未盡。

  百聽不厭,回味無窮。

  聞泰山五候得勝。薊王笑言道:“泰山,地接山海,人民流竄。據山為寇,官府屢禁不絕。是為泰山賊。其中不乏官逼民反,忠義之士,是為義賊。轉戰山海,置之死地而后生。論游擊,北地先零王子,遠不及也。”

  士貴妃亦笑:“吞刀吐火,始料不及。”

  吞刀吐火,乃百戲之一種。

  張衡《西京賦》有,“吞刀吐火,云霧杳冥”之句。

  此術前漢時,便已見載。《漢書張騫傳》:“大宛諸國發使隨漢使來,觀漢廣大,以大鳥卵及黎軒眩人獻于漢。”注曰:“眩,讀與幻同。即今吞刀吐火,植瓜種樹,屠人截馬之術皆是也。本從西域來。”

  或證此術,似從西域傳來。后為江湖術士所習,傳承至今。

  “夫君所立‘演武器旗’,究竟有何妙用。”馬貴妃笑問。

  “天機不可泄也。”薊王言道:“待初賽之日,貴妃一觀便知。”

  非薊王有意隱瞞。故意賣個關子,不過夫婦間情趣使然。

  馬貴妃天資聰穎,又豈能不知。

  “龐氏兄弟,今在何處。”薊王又問。

  “已入函園二崤城國邸。”士貴妃答曰。

  “常山之蛇,皆來否?”薊王再問。

  “楊秋等人皆隨行。”士貴妃再答。

  年年隨都尉玄,南下通路。論熟悉沿途風土民情,龐氏兄弟首屈一指。都尉玄,畢竟佛門弟子。若知曉薊王南下攻滅佛國,可愿同行,尚未可知。

  有備無患。

  薊王對龐氏兄弟,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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