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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7 神佛無秩

  “未可知也。”弟子搖頭作答。

  漢人書信,皆函裝泥封。泥封,便是“以泥封書”。“天子信璽,皆以武都紫泥封”。意思是說,天子詔命,皆以武都紫泥封函。內官“守宮令”,便“主御紙筆墨及尚書財用諸物及封泥”。

  輔漢大將軍幕府,則由公車令郭珉掌管。

  泥封未除,如何能知函中之物。

  高僧取函一觀。只見封泥,非是輔漢大將軍。乃是薊王之璽。

  毋論輔漢大將軍亦或是薊王,皆出劉備本人。毋有異議。然。薊王來函,與輔漢大將軍來函,卻迥然不同。輔漢大將軍,乃為大漢征討四方。薊王卻為拓土開疆,分封三百子嗣。

  天下皆知,漢廷授薊王九龍桓表,可并海外封國。薊王此次遠征,便是為枝扈黎大江中下游,三登美田。

  見高僧無語。便有僧眾悄聲發問:“薊王何意?”

  聞此問,高僧猛回神:“薊王與大士,坂上論道。手書‘圍魏救趙’以示。今,勝負已定。料想,必是請大士與會。”

  聽者有意:“莫非,薊王欲禮佛乎?”

  “然也。”高僧忽覺,海闊天空。

  一眾僧侶,皆如臨大赦。

  事不宜遲。遂令守門弟子,奉書入殿。

  僧侶團,各個氣定神閑。一掃先前,陰郁之氣。

  既為佛門弟子,出家之人。雖得各國主禮遇,國民供養。然畢竟,遁入空門。紅塵俗世,與我輩皆如浮云。王朝興亡,早有定數。非我輩可參與其中。

  摩揭陀國,香花宮,前殿。

  “主公何意?”大行令虞良,求問軍正沮授。

  “亂世用法,治世用儒。”沮授一語中的。

  汝南六賢,皆為輔漢營吏。與軍正沮授,分屬上下。自無話不談。

  公車令郭珉求問:“莫非,主公欲用佛門。”

  “然也。”沮授答曰。

  軍市令樊章,又問:“既如此,主公此來何為?”

  沮授答曰:“滅佛國,而不滅佛。”

  與同僚,眾目相對。符節令李充,再問:“有何異同?”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沮授再答:“惟(王)命是從,不假神佛。”言下之意,王權至上。

  武庫令和洽,先悟:“民君上下,社稷居中。并無神佛之秩。”

  聞此言,典倉令楊先,亦醒悟:“‘人神不擾,各得其序’。”薊王此舉,乃絕地天通是也。

  “諸君既知主公心意,當勠力一意,為主分憂。”

  “喏。”六令齊聲應諾。

  便有武庫丞吉干(注①),奉命入殿。薊王欲將列王宮殿,遷往洛陽,原樣重造。王宮則改造成漢式宮廷。先由國相駐守,與民休息。待諸子長成,再分封為王不遲。

  先據二江流域,三登沃土。

  中、南身毒,當徐徐圖之。薊王此來,行東西夾攻,正反圍魏救趙。待再次再來。便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先羈縻南身毒諸國,再南北夾攻,東西合圍,一舉攻滅中身毒。至于貴霜帝國,并塞種西部總督。亦在羈縻之列。

  待薊王親征,方知因何貴霜國境,自西北斜驅東南。只因枝扈黎大江中下游,枝津縱橫,密林叢生。猛獸蟄伏,野象橫行。人馬泥足深陷,再遇毒瘴暑熱。不等兵臨城下,已十去二三。更加列國“都城壘磚,其高數丈”,“基址崇峻,卻敵高險”。久攻不下,糧盡兵退。

  貴霜之所以占據,信度河全流域。只因信度河,東北倚群山(喀喇昆侖山脈、喜馬拉雅山脈),東南連(塔爾)沙漠,西北為(興都庫什)山脈,西南是(俾路支)高原,面朝大海(阿拉伯灣),分明四季。氣候介于,干燥、半干燥,熱帶、亞熱帶之間。

  不似枝扈黎大江中下游,土地卑濕,綿延雨季。兼夾颶風洪水。貴霜游牧行國,斷難適應。此番二路兵分,除去奪回信度河入海口處,周遭海岸平原及貿易良港。亦為避重就輕,不敢泥足深陷。唯恐折損過巨,傷及國本。

  薊王本以為,東西夾攻,此戰易如反掌。

  豈料設身處地,方知貴霜鐵蹄,全無一用。誠然,為薊王擋百乘王朝北上馳援,亦是大功一件。

  比起薊王遠在萬里之遙。貴霜與身毒毗鄰而居。對身毒風土民情,自當了若指掌。之所以,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只因內外交困,危在旦夕。唯外戰身毒,并大勝之,方能緩解矛盾,續命國祚。唯恐,薊王悉知“鐵騎無用”,而罷遠征之念。于是,貴霜上下,皆諱莫如深。

  換言之。自與薊王相約共進退,結攻守聯盟之初。貴霜早有兵分二路,南下半島之意。

  于薊王而言,開弓無有回頭箭。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唯有將錯就錯,將計就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亦有利好。毋需再與貴霜,平分三登沃土。待薊王攻滅靡勝之國阿逾陀。當與貴霜,沿用舊界。

  萬事俱備。薊王引軍出城。

  朔江而上,奔赴阿逾陀國。與率十萬大軍圍城之貴霜王,城下會師。

  舍衛城,祇樹給孤獨園。

  僧侶團,一眾高僧。滿懷期待,奉命入殿。

  馬鳴菩薩,以薊王來函相示。

  高僧次第觀瞻。匣中錦墊,中置一顆,佛骨舍利。《金光明經》:“舍利者,是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難可得,最上福田。”

  馬鳴菩薩言道:“乃出安世高。”

  高僧斟酌答曰:“聞,薊王為臨鄉侯時,奉計入京。與安世高兄妹相識。后安世高坐化白馬寺,乃薊王親手葬之。火中得舍利,由康僧巨,授薊王。身佩至今。”

  “薊王與佛有緣。”馬鳴菩薩,一語中的。

  “大士,明見。”高僧竊喜。

  馬鳴菩薩,語出驚人:“薊王欲請我,東去白馬寺。”

  一眾僧侶,甘之如飴。

  俯觀眾生相。馬鳴菩薩又道:“與列王同行。”

  此,才是關竅所在。薊王請馬鳴菩薩,與身毒列國主同行。除去安撫諸國主,亦有為薊王說客之意。此番身毒貴種,舉族東遷,必有人心生間隙,乃至怨念淤積。

  若得馬鳴菩薩,佛法紓解。此行,必得圓滿。

  于佛門而言。此乃投名狀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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