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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8 北面稱臣

  “當真,三年之期?”許子遠,酩酊大醉,陳琳屢喚不醒。這便求問座上謀主。

  “子遠,大醉戲言耳。”賈詡笑道:“孔璋,一笑了之。”

  陳琳正欲追問。忽見賈詡笑中,別有意味。再觀眾謀主神色,如何還能不醒悟。許子遠,得意忘形,亦或是性情所致,故一時道破天機。這才佯裝醉臥。

  眾謀主心領神會。為其遮掩。

  欲蓋彌彰,者也。

  慮及此處,陳琳亦知難而退,不再追問。推杯換盞,眾人皆醉。無人獨醒。

  “為何三年期。”公車出館,陳琳捫心自問。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更何況,陳琳雖不善治國,然畢竟飽學之士,文章見長。論行文縝密,可比謀主謀國。

  苦思之下,終有所得。

  東境圩田尚未大興乃其一。尤其大小遼澤,稻作之利,堪比雍奴,督亢。遼西走廊,扼碣石道,直通塞北草原。可經長城外道,西連居延外道,東接蒼海郡。東境大興,足可再活民千萬。四裔舉家來投,島夷泛舟北上。再加薊人,子弟分戶。三年之內,人口可破二千萬。

  薊鈔尚未通行天下乃其二。三分天下,各鑄銅錢,幣制勢必混亂。且為防備彼此,而大肆募兵。乃至薊國兵甲、軍馬、機關器,供不應求。稅賦所出,大半輸往薊國。更有甚者,流民不足,又大肆募兵。人手奇缺,屯田不利。少數糧谷,杯水車薪。唯年年向薊國購糧。薊國新谷,一石三百鈔。可以預見,三國幣制,勢必被薊鈔取代。

  吞并河北尚未向化乃其三。幽、冀、并、涼四州,雖多薊吏,卻非主官。公子王孫,名門豪右,如過江之鯽。薊國衣食住行,皆與《二十等爵》相匹配。正如曹孟德強推《抑兼并令》。可想而知,必遭抵觸。只因忌憚薊王虎威,薊國兵強馬壯,不敢造次。然心中積怒,可想而知。對豪強大姓,行分化瓦解,亦需時日。待宗親鄉黨,悉數分戶,另起爐灶。豪強大姓之禍可解。

  故許子遠,所言“三載”,乃“三才”也。謂天時、地利、人和,齊聚。

  待東境圩田大成。河北悉數歸心,薊鈔通行四海。

  薊王傳檄天下。叔侄三人,北面稱臣。三分天下,歸于一統。水到渠成,指日可待。

  心念至此,陳琳豁然開朗。

  “我主威天下,從不以兵革之利。”

  言罷,大醉。

  掘鯉西淀。

  三足踆烏船宮。

  二程美人,創傷未愈。新婚之夜,并未侍寢。泛舟蜜月,劉備亦淺嘗輒止,另辟蹊徑。又是纏綿悱惻夜。紗窗外,澤風送爽。華蓋內,水沫清香。

  “嬌羞未慣。長是低花面。笑里愛將紅袖掩。遮卻雙雙笑靨。早來簾下逢伊。怪生(怪不得)頻整衫兒。元(原來)是那回歡會,齒痕猶在凝脂。”

  貴人華妁,強撐起身,親為夫君打理。待甘后、甯貴人等人足睡遲醒,行宮侍醫,遂入帷善后。

  “夫君何在?”沐浴更衣,入琉璃花廳(閣)用膳,甘后問道。

  “王上前殿設宴,款待儒宗并龐公。”女官答曰。

  “可是襄陽高士。”甘后亦知其名。

  “正是。”

  “聞龐公舉家來投,儒宗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會于高成館。”甯貴人笑道:“儒宗心中所慮,恐國無高位,二千石不足以徵之。料想,今日薦于當面,夫君必有萬全之策。”

  “甯貴人,知夫君甚深。”甘后笑贊。薊王家規,凡與劉備自幼相伴,家中長大。如七妃,多不道姓,而稱名。如綰妃、蓮妃、甯貴人。皆循此例。公孫皇后,乃六宮之主,故不可直呼其名。

  “聞龐公喜讀書,好撫琴,精于醫術,且善識人。知曉天下大事,素有重名。”薊王舉杯笑道:“今日一見,足慰平生。”

  “王上過譽。”龐德公亦舉杯相敬:“老朽,一介山野村夫。隱居泉林,兩耳不聞世事久已。若非荊州戰亂,恐延禍家門,當攜妻子登鹿門山采藥,一去不返矣。”

  “天下三分,關東疲敝。群雄求賢若渴。龐公縱歸隱山林,若遇縱火焚山,恐難兩全。”薊王笑道。

  “王上所言極是。”龐德公心有戚戚。縱火焚山,逼出大賢。古往今來,屢試不爽。前有晉文公三面縱火,逼死介子推。后有曹孟德放火燒山,逼出阮元瑜。

  正如薊王所言,群雄并起,迫為明君。求賢若渴之下,乃至縱火焚山,絕非個案。

  薊王落杯言道:“諺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龐公身懷濟世安民之術,好比‘和氏懷璧’也。不為群雄所用,取禍之道也。”

  “王上明見。老朽無言以對。”龐德公拜服。

  “既如此,龐公愿為孤所用乎?”薊王勝券在握。

  “老朽,敢不從命。”龐公明哲保身。

  薊王離席攙扶,執其手言道:“孤觀龐公隱逸高賢,學貫古今。非儒、法、道,一門可限。故,孤欲拜龐公為國老,領四方令。統四海、方技諸館。不知龐公,意下如何?”

  “老臣,慚愧之至。”萬石國老出仕。饒是海內高士龐德公,亦不禁動容。

  自龐德公舉家北上,便憂心國中恐無高位相授,令大才屈就之儒宗鄭玄。亦如釋重負。

  眾所周知,薊王欲并四海館、方技館之心,久已。奈何苦無人既能通神鬼之術,又可學貫古今。龐德公來投,謂雪中送炭,正中下懷。

  儒宗進言道:“黃金臺有四方館。館長朱建平,時人常稱‘四方令’。主公何不易名相授。必成美譚。”

  “當易何名?”薊王從諫如流。

  “《淮南子》曰:‘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於中央,神與化游,以撫四方。’四方者,九州也。《淮南子》亦曰:‘神經於驪山、太行而不能難,入於四海、九江而不能濡。’四海者,九州之壑也。故四方四海,乃諸夏之地也。”

  “得道之柄,立於中央,神與化游,以撫四方。”薊王似有所悟:“譬如中央立國,山海環抱。”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北極星),居其所而眾星拱之。’”儒宗循循善誘。

  “司辰令。”薊王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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