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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四面楚歌

  不料盧司空,竟已窺破賈詡所設連環計。

  蔣干暗自驚駭,一時竟無言以對。

  盧司空言道:“薊王平定隴右時,從事中郎毛玠,疏獻三策:‘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蓄軍資’(注①)。料想,賈文和所謀,便是‘奉天子以令不臣’。”

  “司空明見。”蔣干這才醒悟。凡薊國政事,盧司空皆了如指掌。

  “若此計成。洛陽、南陽、臨鄉,三朝鼎立。太皇垂簾,薊王輔政。先得大河以北,幽冀并涼四州之地。外加江表十港,四方都護。四面楚歌之勢成矣。”盧司空嘆道:“再得江左并荊揚。天下可定。”

  “司空見微知著,謀劃江山。下臣,遠不及也。”蔣干拜服。

  “何時北上。”盧司空不置可否。

  “若無意外,十日之內,當見分曉。”蔣干答曰。

  “竇太皇是否同行。”盧司空又問。

  “自當同行。”蔣干答曰。

  “太后處,又當如何。”

  “太后乃陛下生母,斷不會有失。”言下之意,何后并未裹挾其中。

  “三宮各得其所,正如三日并天。”盧司空言盡于此。

  蔣干遂起身告辭。

  “先帝前后二詔,自取其禍也。”徒剩盧司空,暗自嘆息。

  話說,盧司空三子,長子、次子早已出仕薊國,皆為一城之令。幼子去年亦入薊王子館,伴讀嫡長子劉封。假以時日,必成儲君之心腹重臣。

  薊王如此安排,足見師徒情深。亦可佐證,盧司空自不是外人。蔣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是“奉命行事”。

  賈文和“平羌連環計”,早為天下所知。薊國首席謀主,號稱算無遺策。盧司空自然知曉。故知微見著。窺見時局微妙,遂將蔣干喚來相問。果不其然,正是賈文和布局。

  上巳節后,薊王靈臺受創,昏睡不醒。猛虎遠遁,猢猻橫行。先是合肥侯南陽自立。而后少帝趁機奪權。短短三月,時局風云突變。于是,賈文和將計就計。效仿兩漢之交,造三日并天之勢。

  只需董太皇攜王美人貴子,并《起居遺詔》北上薊國。則“奉天子以令不臣”之勢成矣。

  薊王便可名正言順,取幽、冀、并、涼,四州之地。將半壁江山,劃歸治下。坐等…官渡之戰?

  “不可。”得知洛陽密報,問清前后諸情,薊王這便斷然搖頭。

  大殿之內,唯幕府并封國,二千石以上重臣與會。

  “請主公明示。”賈詡起身奏問。

  “若奉《起居遺詔》,立貴子為帝。則大河上下,關中內外,三朝并立。如此,既宰割天下,又分割人心。自始皇帝一統天下,楚漢相爭,前后兩漢四百年,華夏不分彼此,皆為漢人。何其不易也。若三朝鼎立,各自為政。朝廷勢弱,地方恃強凌弱。宗王割據,群雄并起。待人心不古,天下無人思漢。重整江山,難上加難。”薊王深謀遠慮:“天下共主,豈能一而再,再而三。如同兒戲一般。”

  “少帝奪權,手握洛陽兵馬。二戚束手待斃,董太皇岌岌可危。若不北上辟禍,唯有南下宛城。”幕府左丞荀攸,起身奏對:“合肥侯亦有子嗣。后繼有人,焉能容王美人貴子,鵲巢鳩占。恐不及長成,便突遭不測。”

  “存續先帝骨血,義不容辭。”劉備言道:“然,斷不可混為一談。”

  “若董太皇北上來投,該當如何。”沮授奏問。

  “自當護太皇周全。”薊王已有定計:“君命不可違。若強以《起居遺詔》示之,唯有奉詔行事。然家國天下,尊卑有序。斷不可在薊國稱帝。”

  沮授心領神會:“主公之意,稱帝河北。不與薊國相干。”

  “若董太皇執意如此,唯行此下策。”薊王言道:“宜當勸諫董太皇,切莫一意孤行。”

  賈詡嘆道:“家事亦國事,如何能涇渭分明。董太皇垂簾之心不死,主公恐難如愿。”

  “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薊王又何嘗不知。

  “若董太皇北上,該當如何。”荀攸奏問。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劉備言道:“孤將擇日南下,征討徼外蠻夷。立嶺南都護府。”

  “主公明見。”賈詡等人心領神會。主公避而不見,置身事外,便是不愿裹挾入漢室紛爭。先前傳令蔣干,護三宮帝后,并先帝子嗣周全。亦是念及宗室舊情。與國政無關。薊王公私分明,向來如此。

  散朝后,賈詡等謀主先行。王傅黃忠等人,稍后追上請教。

  “中丞留步。”

  “王傅何事?”賈詡聞聲停步。

  先前,薊王未醒時,太妃監國。命黃忠射落二日,以成堯舜帝業。卻不知何故,薊王堅辭不受。

  “王上何意?”黃忠劈頭便問。

  賈詡笑道:“天無二日,國無二君。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言下之意,薊國身輕體健,一日千里。正因別無掣肘。豈能裹挾皇權爭斗,重蹈兩漢積重難返之覆轍。一旦將朝堂設在薊國之內。董太皇唯利是圖,眼饞薊國富庶,必行賣官鬻爵,巧取豪奪之能事。于國于民,有百害而無一利。

  “原來如此。”黃忠這便醒悟,轉而又問:“若董太皇傳先帝《起居遺詔》,王上又勉為其難。依中丞之見,當擇何地立朝。”

  “鄴城。”賈詡笑答。

  黃忠如何還不醒悟:“王上心意,當不出中丞所料也。”

  賈詡肅容下拜:“我主光融天下,容人有量。否則,詡,死無葬身之地也。”

  黃忠欣然回禮:“受教。”

  “不敢。”

  南宮玉堂殿。

  對董承施以攝魂術后,史夫人入殿通稟。

  “哦?”少帝一愣:“竟不與董驃騎同。”

  “正是。”史夫人答曰:“先前董驃騎言,貴子名‘申’。董衛尉則言貴子名‘茲’。”

  “莫非攝魂不成?”少帝疑道。

  史夫人搖頭:“妾之攝魂,常人無可幸免。”

  “如此說來,必是董太皇,有意為之。”少帝冷笑:“河間姹女,不可小覷。”

  “貴子必在二子之中。只需拿下逐鬼童子,細細詢問。自可分辨。”史夫人欲言又止:“若能攝董太皇…”

  “不可。”少帝斷然搖頭:“阿父曾言,不可施術家門。不然,自取其禍。阿母當謹記。”

  言及史道人。史夫人微微色變:“妾,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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