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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扶搖直上

  夜泊南港,鄭泰恭送鄭玄入城中國賓館安歇,門內十賢,侍奉左右。千余門生,則就近安置在南港各處邸舍。南港號稱“不夜港”。四海大船,往來于此。船夫舟子,何其多也。別說千人,便是萬人亦住得下。

  翌日清晨。又分批送往樓桑,授廣廈千棟。

  雖說“良田萬頃,日食一升;廣廈千間,夜眠八尺。”奈何家中還有老小。十年寒窗,出人頭地。亦是正當追求。

  船入白湖港,沿濱水長廊,入“樓桑四市”之“后市”。換乘軌道舫車,駛向大溪地。

  一路行來。見重樓高閣,繁華盛景。街上行人如織,各個穿金戴銀,貴氣撲面。漢、胡、羌、蠻,各色人等,穿行其間。更有遠自西域的駝隊,鬧市往來。駝背上胡姬,花枝招展。異域風情,我見猶憐。“卿大夫一妻二妾,士一妻一妾。”爵民可享齊人之福。納妙齡“鮮卑婢”入家門,幾成慣例。

  路上所見所聞,無不嘖嘖稱奇。

  或問:何為樓桑?

  答曰:樓桑樓桑,樓高五丈桑。

  五丈桑,便是薊王祖宅前,那株“童童如車蓋”的老桑。薊王少時,失手墜樹前之豪言,樓桑人盡皆知。然邑中重樓,皆高過五丈桑,足見繁盛。

  大溪地便是薊王少時,陷地得田的溪谷地。今薊王家百余畝美田,皆被重樓環抱。臘賜時,薊王家米,更是主賜之一。能得一小袋薊王家米,守歲時與家人分食,百官無不彈冠相慶。

  薊王富有千里之土。然家中不過良田百畝。亦因地少,故而顯貴。

  稻收已近尾聲。薊王家百余畝美田,均產八石余。饒是如此,分與百官,亦不足一石。

  然寓意之深遠,堪比夫妻“同牢合巹”之禮。

  能“與王共食”,臣“雖死無憾”。

  大溪地,乃伐西林擴建。南北五里余,東西三里余。可新建宅院,一萬棟。

  早在大震關時。最終規劃,二位國相便已六百里上報薊王。如今街道縱橫,腳手架林立。百工居肆。作為王興之地,樓桑能工巧匠,何其多也。重樓高閣,拔地而起。可謂日新月異。

  待建成,將再得齊民萬戶。為苦無立錐之地而日日心憂的樓桑令樂隱,終能揚眉吐氣。

  尤其是聽聞,有鄭玄門徒千人舉家遷入。樂隱更是大喜過望。這便命人細心修繕,將所建良宅,先行分與鄭門子弟。樓桑一戶齊民,院中有:前樓、后樓、倉樓、望樓、水塔、雙闕樓、四角樓。計十樓。歷經多次升級改造,軍民兩用,攻防皆宜。平日住人,戰時守備。

  齊民宅院,皆為漢律所規之“九百方步”。計三十宅。

  先居后買,分期償還。每年最低還“一宅”,三十年還清。事實上,樓桑居民何其富有。無信不立又恐夜長夢多。故而許多人家早已提前還清。畢竟,薊王當初只作價十萬。今已漲至百萬。

  樓桑令樂隱上疏詢問:大溪地新建宅院,當售何價?

  薊王答復:仍作十萬。

  然卻是薊錢十萬。折五十萬兩漢五銖。對薊人而言,別無不同。只因薊國早已完成錢幣更替。對于想遷入薊國的民眾而言,不啻為一筆巨款。

  然各地豪商,卻愿出百萬薊錢,購得一棟。能歡天喜地,落戶樓桑。鹽鐵、茶馬、玉石、兵甲、機關器…等等,只有薊商專營的諸多產業,皆不再設限。獲利何止百倍。

  隨不斷有樓桑爵民,遷往臨鄉王城。邑中商人漸多。能有千戶“學士之家”遷入樓桑,難怪樓桑令樂隱,喜不自禁。

  所謂“潛移默化”。樓桑有薊太學壇、白湖女校、醫學院、將作館…又有鄭學入主,學術氣氛自當濃厚。

  “富貴不染銅臭”,乃出王上之口。

  言下之意。富只為貴之始。富裕之后,“貴”理應成為更高級的人生追求。

  煌煌天漢,以“高”為貴:

  身高(地位)、名高(名望)、德高(操守)。有此三高,方為貴也。

  又謂“土豪劣紳”。便是富了之后,再無追求。銅臭染身,難稱“人貴”。

  待舫車停穩。鄭門學子,陸續下車。放眼望去,此情此景,如詩如畫,如癡如醉。薊王禮賢下士,竟至于此乎。

  急忙去信家中,舉族遷來樓桑安居。

  十月下旬。月末大朝,如期而至。

  百官已得二位國相傳訊。這便整理儀容,身披朝服,六百石及以上悉數與會。

  垂簾已撤,獨設王座(坐榻)。

  左國令士異高聲唱喝。薊王身披冕服入殿。

  冕服,乃禮服之一種。由冕冠、玄衣、纁裳、白羅大帶、黃蔽膝、素紗中單、赤舄等構成。乃君王舉行重大儀式所穿戴之華服。尋常朝會,無需如此隆重。

  換言之。此次大朝,必不尋常。上次王上身披冕服,乃為封侯拜相。今次,或亦如此這般。

  如薊都尹婁圭,足智多謀者,心中一動,便了然于胸。

  “臣等,拜見主公。”

  “諸君免禮。”

  自九串繁露后,環視百官,薊王笑道:“諸君通宵達旦,忙于稻收,孤本不想徒增煩擾。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dúyuèlèbùrúzhòngyuèlè)’。今有一喜,欲與諸君同享。”

  言罷,薊王目視左國令士異。

  士異隨取詔命,徐徐展開:“召諸公入殿。”

  須臾,身披麻服,鶴發童顏的鄭玄與三友,自偏殿入內。

  如薊王所言。百官忙于稻收,鄭玄出仕,少有人知。見四人年紀各異,卻皆有儒雅之風,必是飽學之士。百官紛紛猜測,究竟是何許人也。

  “封鄭玄為上庠令,秩二千石,‘銀印青綬’,兼領薊王宮中庶子。另賜黃金千兩、銅錢百萬、蜀錦千匹,四季朝服及駟馬安車一駕。”

  “臣,遵命。”鄭玄下拜。

  “竟是鄭公!”便有人驚呼出聲。

  “封孫嵩、趙岐、趙戩,為太學博士,秩六百石,‘銅印黑綬’。另賜黃金五百兩、銅錢五十萬、蜀錦五百匹,四季朝服及駢馬公車一駕。”

  “臣等,遵命。”三人難掩激動。

  待女官捧來坐席,四人依次落座。

  “鄭公,海內大儒。今攜門內弟子出仕,乃舉國之幸也。”劉備笑贊:“太學壇得鄭公主事,亦是莘莘學子之大幸也。”

  “主公謬贊。”鄭玄拜奏:“身受知遇大恩,老臣定當恪盡職守。傳道授業,教書育人。為主公大業,拾柴添薪。”

  “好一個‘拾柴添薪’!”饒是蔡少師,亦不禁贊道:“王上得康成,如鵬乘風、龍行云,當扶搖而上九萬里。”

  百官各自點頭。鄭玄大名,如雷貫耳。

  “借蔡師吉言。”劉備笑道:“國中英才輩出,造福萬民千秋。亦是孤平生所愿。”

  見左國令又取詔命在手,百官議論紛紛。

  莫非還有大賢來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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