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大朝,薊王詔文丑入殿。當著滿朝文武,左國令宣詔王命:
“封文丑為校尉,號:討虜。秩比兩千石,‘銀印青綬’。另賜黃金千兩,兵甲一套、戰袍十件、四季朝服及西極寶馬‘驍驔’一匹。”
驍,勇猛矯健。騝(diàn),意為‘黃脊騮馬’。合起來:勇猛矯健的黃脊騮馬。
“臣,遵命。”文丑大喜受命。
顏良為蕩寇,文丑為討虜。呼應時局,薊王可謂用心良苦。胡虜在北,賊寇在南。顏良此去瑯琊籠絡大小渠帥,準備反戈一擊。文丑自當對陣北方來敵。
按照大漢軍制,一曲五百人,設軍曲候。下設五屯,一屯百人,設屯長又稱隊率或百夫長。曲上為部,一部五曲,設校尉。
加上營中各級佐官,親隨護衛,蕩寇校尉和討虜校尉,滿員二千五百余人。
顏良無需劉備操心,自有泰山賊編入麾下。文丑孤身前來,自當為他分配兵士。薊國兵丁,輪流進駐演武場,由王傅黃忠親手訓練。劉備以戰代練,西林中諸胡二十萬。足可募兩萬精騎。
文丑善步騎。營中步兵亦需常備。于是,劉備命王傅黃忠調一曲刀盾兵、一曲盾弩手、烏桓突騎二曲,鮮卑精騎一曲,交由文丑統帥。
文丑領兵駐守安次菘城大營。西距臨鄉三百二十里。南距安次縣治十里,距常道城二十五里,距益昌城百七十里。如此,北部防線當固若金湯。
立冬前,臨鄉三百里水稻開始收割。
樓桑的“霜晚稻浪”,即將消失。可名揚天下的“督亢秋成”,近在咫尺。薊國名流齊聚,乘云霄天梯登臨鄉各城高樓,憑欄遠眺,把酒言歡。今年不同往日,席間多悲愴之樂。
太平道舉事在即,越發明目張膽。以白土書京城寺門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許多通都大邑,城中街巷,竟被人一夜涂滿“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標語。民間或驚恐,或希冀。謠言四起,天下板蕩。然而,固若金湯的洛陽,卻如往常一樣,紙醉金迷,一片祥和。
冬,十月,太尉許彧罷;以太常楊賜為太尉。
正當三百里臨鄉,正如火如荼,搶收新谷時。
斥候飛馬來報,上谷烏桓已傾巢南下。萬余泰山賊寇已拔營北上。中山國相張純,已抵御烏桓為由,私調郡國兵丁,屯守中山國北界。本以為太平道會趁機揭竿而起。豈料卻只有張純,張舉并上谷烏桓王難樓三人。還有遼西烏桓王丘力居,以寒冬將至,躲避風雪為由,率眾南下,立王庭于右北平邊界,虎視眈眈。意為牽扯右北平烏桓王烏延兵力,使其無法馳援劉備。
其后不久,張舉率領泰山賊寇及私募家兵,攻入河間國。一路驅趕抄掠吏民,占領南皮后竟自稱天子。麾下已聚攏數萬烏合之眾。
緊跟著,上谷烏桓王難樓,以引誘部民脫逃之罪,圍攻逎國。逎國,乃景帝封匈奴降王陸疆為侯國。今漢亦為侯國。與上谷烏桓多有牛馬交易。與薊國毗鄰,西距臨鄉百三十五里。扼守北巨馬水上游,可經水路直入西林港。多有塞外胡人,沿此路線南下。是否有上谷烏桓部部民乘機脫逃,沿北巨馬水,穿逎國避人西林,不得而知。
料想,一定是有的。
薊國邊境一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又有傳言,東南兩大海賊王也已合兵一處。聚攏起大小船只三千,正率麾下兩萬海賊,星夜北上,誓為海賊管承報仇雪恨。
聽聞上谷烏桓王四面合圍逎國都,護烏桓校尉公綦稠急忙引兵來勸。不料竟被難樓扣為人質。
遼西烏桓王丘力居,亦與右北平烏桓王烏延多有摩擦。右北平太守劉政亦出面協商,不料也被扣為人質。
見大勢已成,再無掣肘。趁國中群龍無首,張純自稱彌天將軍、安定王,大肆招募賊眾,出兵安平國。張舉亦出兵渤海,攻城拔寨。驅趕萬千吏民拖家帶口,倉皇北逃。與薊國臨近的諸多港口,皆人滿為患。爭搶舟船,相互撕扯。乃至船翻溺斃者,竟淤塞河道。恰逢稻收,薊國水軍四處巡邏之余,又需時刻打撈尸體,救援落水流民。
面對烏壓壓沖入國境的萬千流民,各城兵丁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誰能料到,薊國最大的威脅,竟不是兵亂,而是。
雖說張純、張舉、難樓、丘力居,皆未與薊國正面交鋒。然明眼人誰又看不出,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皆為富甲天下的薊國而來。
薊王宮。
劉備面色鐵青。這一招很無恥,也很有效。
都是我大漢子民,劉備又如何能下令射殺。然若任由亂民沖擊城門,一旦奸人混入,趁機奪城,又當如何。
“文和,文優,志才,可有文書傳到。”
“稟王上,三位府丞,皆無文書傳來。”左國相崔鈞這便起身答道。
劉備遂把目光投向荀攸:“公達可有良策?”
“回稟王上,破敵不難。”荀攸微微皺眉,似心中有事。卻又很快恢復如常:“五路大軍齊發,皆奔我薊國而來。奈何彼此貌合神離,所求亦大不相同。只需各個擊破,可保薊國無礙。”
“請左丞明言。”右國相耿雍急忙問道。
“張純、張舉,擅自稱王。朝堂必興兵討伐。王上可上表自薦,如此師出有名,只需遣二良將,分兵討伐,與顏良里應外合,可一蹴而就。南路遂解。上谷烏桓傾巢而出,又令遼西丘力居,拖住右北平烏桓王烏延,乃是為護留在王庭的老弱家小。王上只需去信高車十二部副伏羅王,引兵南下扣關。難樓得知必星夜而返。難樓撤兵,丘力居見事不可為,必然遠遁,北路亦解。至于海賊聯盟,渡海而來,并無補給。只需令橫海校尉謹守各處營寨,不出一月,海賊必退。”
聽荀攸揮斥方遒,化解五路敵軍,朝堂百官紛紛心安。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抬頭見劉備沉思不語。荀攸忍不住又道:“依臣之見,兵禍易耳,流民才是大禍。”
荀攸此言,正中劉備下懷。
劉備這便問道:“依公達之見,流民該如何處置?”
“…”荀攸暗嘆了口氣:“王上當自決。”
殿中群臣頓時議論紛紛。荀攸乃大才。五路敵兵,談笑間飛灰湮滅。剩下流民,還有何難。
樓桑令樂隱,這便起身言道:“流民何須王上勞神。我等自會安置。除去三百里臨鄉,余下各縣,頗能容人。只需按部就班,一切如臨鄉故事,將流民悉數收歸國中,為王上所用。流民之事迎刃而解,還有何難。”
“樂公所言極是!”各城令紛紛起身進言。
謀略不行,內政卻是我等的強項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