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衛又從后院冰窖,搬出大塊冰塊,送上樓去。
賈詡這便醒悟,乃為冰鎮降溫。
“宮中有何毒物,可致升溫。”
長史蓋勛忽有所悟:“莫非是丹丸。”
“長史且道來。”從事中郎傅燮急忙開口。
長史蓋勛這便言道:“有載,前漢時,趙氏姐妹,宮闈。日夜宴飲,縱欲無度。待成帝精力耗盡,便服丹藥繼續淫樂。
為取悅成帝,方士爭獻丹藥。起初服食一粒,即可精神亢奮,臨幸美人,好似枯木回春。然長期服用,藥效漸退。
為能與趙氏姐妹春風數度。唯有不斷增加劑量,后竟連服十丸淫樂,乃至泄陽為血而亡。”
“此丸何名?”主簿賈詡急忙追問。
“慎恤膠。”
長史蓋勛話音未落。
身邊二人便倒吸一口涼氣。
慎恤膠雖只見于宮闈,然之累累惡名,三位名士皆博學,又焉能不知!
西漢玄伶中,載有第三者轉述。
言,趙氏姐妹用二物固寵:一曰‘息肌丸’;二曰‘慎恤膠’。
此二物皆是誘發,掏空身體的“虎狼之藥”。
息肌丸,女用。原料大略是麝香、人參、鹿茸等名貴藥材輔以煉丹之物。配好后,塞入肚臍。
不僅香肌映雪,暗香浮動。且玉影朦朧,有透膚之效。
隔著小腹,勢大盡顯。陛下情焰高熾,自當強勢而入,日夜顛鸞倒鳳不提。
然而。類似能夠照亮肌膚,透視臟腑的丹物,多半具有放射性。
趙氏姐妹只圖一時之快,害人害己。用后不久,二人便惶恐發現,已喪失生育能力。
此事必令二人悔恨終生。若能為成帝誕下一男半女,結局又豈會如此凄慘。
慎恤膠,則為男用。具體成分未知。乃是煉丹所得。房事前以酒伴服,不出片刻,龍精虎猛。
然卻只能“一丸一幸”,切記不可多服。否則渾身發燒,不止而死。
載:“帝昏夜擁昭儀居九成帳,笑吃吃不絕”。“精流輸不禁”,“余精出涌,沾污被內…”
本是“一丸一幸”,趙合德竟為成帝“醉進七丸”,乃至“十丸”。
焉能不死!
然而。主簿賈詡卻想的更多。
“下藥之人,必深知藥性。此藥既是淫藥,又是毒藥。是助興還是毒殺。全在下毒之人一手掌握。
世人皆知,主公年少多情。先并娶七如夫人,又從西域帶回三百女衛。料想,若日夜笙歌,必力有不逮。尋丹丸助興,乃是人之常情。豈料一時縱情,未掌握好劑量。乃至脫陽而死,亦在情理之中了!”
賈詡一聲冷笑:“好手段,好心機!順水行舟,借刀殺人。萬一僥幸得逞,我等亦百口莫辯,有口難言。”
“如此說來,陛下和皇后亦脫不了干系。”長史蓋勛怒從心起。
“陛下與皇后,是否參與其中。詡未知也。但此人必是內宮近臣。”主簿賈詡一語中的:“否則又如何能取藥、下藥。還能瞞過陛下身邊護衛、近侍,一干人等。”
家國天下。
陛下雖是一國之君。我等家臣,家中亦有明主。
主公無故被害,此事必不能善罷甘休。
“君憂臣勞,君辱臣死”。
主公若薨,我等必輔佐幼主,臥薪嘗膽,以報大仇!
便是身死族滅,亦要盡忠報國。以全臣節!
時下,再向陛下盡忠前,家臣需先忠于家主。如此將忠誠,層層傳遞。便是時人尊崇恪守了四百年的,家國天下。
列侯稱家也。
劉備乃是百年難遇的英主。若無故被害,號稱毒士的賈詡,身受劉備知遇大恩,又豈能善罷甘休!
西域、北疆、塞外、封國…
滅世毒計眼看便要在胸中勾勒成形。長史蓋勛忽然開口:“諸位稍安。且看如何救治。”
順著蓋勛手指,見一群黑衣人正合力托舉著一卷被褥,悄無聲息從后院而出,登二樓而入。
“此乃解藥。”從事中郎傅燮一語中的。
須臾,又接連有兩隊黑衣人,托舉卷被登樓。
“為何皆從后院而來…”主簿賈詡,心中疑云一閃而過。
救主公要緊,哪還顧得上這許多!
待三副藥入密室。又招曾生育過的亞馬遜女衛入內,甯姐姐隨即關閉暗門。
隔絕了七位夫人焦急中透著期許的目光。
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
此虎狼毒藥,既出自煉丹方士之手。精通此術的太平圣女,乃是唯一能解此劫的解鈴人。
劉備昏迷前,脫口而出。請來甯姐姐出面,便是求生本能使然。
真不愧是天家麒麟。
天生劉三墩。命不該絕。
密室乃為安置諸母與女道所建。密不透風,與世隔絕。內中發生的一切,外面之人皆無從知曉。
時間分秒流逝。唯有暗自忍耐。口中念念有詞,禱告上蒼。
后半夜。暗門重啟。
黑衣人卷被并舉,魚貫而出。下樓后直奔后院。再不見蹤跡。
“此乃藥渣。”從事中郎傅燮又一針見血。
送入為藥,送出為渣。
自然合情合理。
暗門再次閉合。一直到天明。眾人擔驚受怕了一整夜。
暗門終于開啟。
只見內中云霧繚繞,余香繞梁,宛如仙境。
“仙姑?”拓跋緗試著問道。
“在。”滿是疲憊的聲音,自云霧中傳來:
“大將軍安然無恙。”
此話一出。里里外外哭聲一片。
天可憐見。天可憐見!
輕撫著劉備英氣勃發,卻又有一絲稚氣未脫的臉頰,甯姐姐不由得吐氣如蘭。
“塞翁失馬,因禍得福。小弟虎踞龍盤。從此御女無數…”
酣睡中的劉備,似有耳聞。下意識的動了動嘴角,卻又酣睡不提。
七如夫人,這便將夫君推出密室。殷勤服侍,又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生怕劉備病情反復,忙忙碌碌,竟不知仙姑何時翩然而去。
只留下一張藥方。
見主人無恙。亞馬遜女王忙入密室,查看同伴狀況。
見幾位亞馬遜紅光滿面,精神煥發。本以為必然承歡塌上。
一問方知。竟什么也沒做。
皆是那三副藥的功效。亞馬遜不過是從旁幫襯,出了把力氣而已。
至于那三副藥劑,究竟是何許人也。亞馬遜亦搖頭不知。
皆蒙面堵嘴,五花大綁。
如何能知?
得知主公無恙。賈詡等人也放下心來。
“走,你我三人,不醉不歸。”素來清白的長史蓋勛,喜形于色。
“同去,同去。”從事中郎傅燮亦長出一口濁氣。
賈詡趨于平靜的雙眼中,戾氣一閃而逝。
“此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