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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西域風云

  賓主落座。劉備并未著急問馬。寒暄過后,先談及西域諸事。

  時下歐亞大陸有四大帝國。由東往西:大漢、貴霜、安息、羅馬。

  貴霜夾在安息與大漢之間。乃是一頗為強大的奴隸制王朝。版圖東起巴特那,西達赫拉特,南至納巴達河,北盡咸海。定都白沙瓦。此時國君為迦膩色伽二世。

  初,月氏為匈奴所滅,遂遷于大夏(西域古國之一),分其國為休密、雙靡、貴霜、肸(xī)頓、都密,凡五部翕候(xī hòu)。后百余歲,貴霜翕候丘就卻(迦德菲塞斯一世)攻滅四翕候,自立為王,取國號:貴霜。再侵安息,取高附地。又滅濮達、罽賓,悉有其國。丘就卻年八十余死,子閻膏珍,代為王。復滅天竺,置將一人監領之。月氏自此之后,最為富盛,諸國稱之皆曰貴霜王。漢本其故號,言大月氏云。

  大汗與貴霜的恩怨,始于班超奉命出使西域。

  初,月氏嘗助漢擊車師有功,是歲貢奉珍寶、符拔、師子,因求漢公主。(班)超拒還其使,由是怨恨。永元二年(公元90年),月氏遣其副王謝,將兵七萬攻超。超眾少,皆大恐。超譬軍士曰:“月氏兵雖多,然數千里逾蔥領(帕米爾高原)來,非有運輸,何足憂邪?但當收谷堅守,彼饑窮自降,不過數十日決矣。”謝遂前攻超,不下,又抄掠無所得。超度其糧將盡,必從龜茲求救,乃遣兵數百于東界要之。謝果遣騎赍金銀珠玉以賂龜茲。超伏兵庶擊,盡殺之,持其使首以示謝。謝大驚,即遣使請罪,愿得生歸。超縱遣之。月氏由是大震,歲奉貢獻。

  在西域的三十一年里。班超平定了西域五十余國,官至西域都護,封定遠侯,世稱“班定遠”。

  而他初入西域帶了多少人呢?

  三十六人。

  叫人如何能信。

  然待生在大漢,劉備卻漸漸信了。這便叫強漢。漢朝的痞氣,唐朝的盛氣,宋朝的秀氣,元朝的大氣,明朝的闊氣,清朝的土氣。相得益彰啊。

  時人對貴霜帝國知之甚少。甚至久歷邊疆的班超,亦對此國分外陌生。依舊例,稱其國王為月氏王。班定遠不知道的是,他的對手乃是貴霜“無名王”索特爾•麥格斯(意為‘偉大的救世主’)(是不是‘無名王’本尊,此處有爭議)。這位在貴霜歷史上被稱為“救世主”的偉大君主的頭銜,約莫等同于后世被用爛了的“千古一帝”。

  這場東西兩大帝國——大漢與貴霜之間的碰撞。在班定遠,及絕大多數漢人眼中,不過是一場邊境沖突而已。實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在貴霜人眼中,卻意義非凡。

  這場不啻于當頭一棒的全面潰敗。可以說左右了貴霜帝國其后上百年的國策。東進受阻,貴霜人直面大漢無敵的強大。舉國大震,于是卑躬屈膝,稱臣歲奉。轉而將擴張政策調整為“西進、南下”。向南征服印度西北,向西打敗了強悍的安息帝國,勢力一度抵達咸海。

  迦膩色伽二世執政期間,貴霜國力正盛極一時。

  如今病重,帝國亦風雨飄搖。

  這便是類部落文明的弊端。正如大單于檀石槐在時,鮮卑盛極一時。待他身亡,便迅速分裂瓦解。

  貴霜正經歷著鮮卑類似的衰亡過程。

  難怪遣使朝拜。

  劉備獲知諸多內情,這便問道:“貴使此來,只為朝賀?”

  “非也。”貴霜使者直身行禮:“陛下身染沉疴,卻心憂時局…”

  話說。元嘉二年(151年),先有西域長史王敬受拘彌王成國所欺,貪功殺于闐王建。于闐將領輸僰不服,反殺王敬,于闐國人又殺輸僰,立(于闐王)建子,安國為王。藩國豈能自立?敦煌太守馬達聞訊,欲出兵問罪,先帝不許。招回馬達,另派宋亮為敦煌太守。宋亮到任后,按兵不動,于闐人把已梟首的輸僰人頭獻上,便不了了之。諸國頗有微詞,亦有輕視。建寧元年(168年),又有疏勒王于獵中被叔父和得所殺,和得進而自立為王。建寧三年,涼州刺史孟陀,派任涉等率西域各國三萬人馬圍攻疏勒楨中城,四十余日不下,撤圍。此后,疏勒王連相殺害,漢廷已無力禁止。

  失去漢庭庇護的西域諸國,一片兵荒馬亂。

  大國自相攻伐,兼并小國。彼此爭斗不休,西域商路漸被戰亂阻斷。尤其是鮮卑轟然倒塌,西部鮮卑脫離,遠遁西域。讓時局更加復雜。

  貴霜使者,便是為疏通商路而來。

  “原來如此。”劉備明白了:“所以貴使此來,乃為重開商路。”

  “正是如此。”使者肅容答道。

  話說,造成此混亂局面的,還是劉備。

  白檀城下血戰七日,牢牢拖住鮮卑主力。后被大漢騎軍一擊而潰。三部鮮卑各自逃遁。隨大單于死于高車,西部鮮卑便狂奔西去,盤恒在西域商路。先是攻擊往來商隊,進而攻擊西域小國。如今尾大不掉,大有起死回生之勢。

  于是貴霜迦膩色伽二世在病榻之上,亦心憂時局。這便遣使來朝,懇請大漢出兵,殲滅西部鮮卑,重開商路。

  難怪聽聞胡騎校尉,使者一身華美胡服,亦全然不顧,撲通跪于泥地。

  諸神庇佑。滅鮮卑者,就在眼前!

  劉備心中一動,再看南匈奴王。這便了然。想必南匈奴王帶他來看馬是其次。更重要還是想把大名鼎鼎的胡騎校尉,引薦給貴霜使者。

  若貴霜使者上呈國書,陛下必開朝議。

  以天子之心性,此戰或不可避免。所謂駕輕就熟。民諺亦有‘用熟不用生’之說。先前北伐諸將,許又要披掛上陣。

  然而,西域不同鮮卑。

  西域諸國林立。皆有城池可據。

  前有涼州刺史孟陀,率西域各國三萬人馬圍攻疏勒楨中城,四十余日不下,糧盡撤圍。

  此去,遠不是一場搗巢行動可解決問題。

  需從長計議。

  心念到此,劉備這便長身而起:“國事暫且不論。且去看馬。”

  “喏!”使者略作遲疑,這便領劉備去帳外籠中看馬。此馬野性難馴,先前拴于槽頭,已咬傷踢殘數匹大宛良馬。無奈,只能獨自鎖在牢籠之中。牢籠形似胡族帳篷。又好像一座放大的鳥籠。待帷幕徐徐拉開,但見一馬通體赤如烈焰。毛發飄張,恰似流螢飛火。奮然揚起前蹄,一時火氣沖天飛。兇猛逼人。

  圍觀人群皆驚呼出聲。

  難得二弟臉上亦生異色。

  劉備欣然問道:“此馬何名?”

  “野性難馴,未曾取名。”

  還未等劉備開口。忽聽身后有人言道:“何不叫赤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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