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御史是瘋了,趕緊的把他送回家里找個大夫給他瞧瞧。還有你們這些人是瞎了嗎?怎么當屬下的,趕緊把他送到里間好生的歇著。”
馬度吩咐一聲,轉身就出了公事房,汪廣洋扭頭看看沒有人跟上來,“沒一個識相的!”
“您太心急了,胡惟庸代表的可不只是他自己,也代表著韓國公,以他的根基之深厚,我這幾下拳腳可動搖不了他們。”
“玄重這么來,怕是明天n你的奏章,便如雪片送上皇上案頭。”
馬度無奈的一攤手,“那我能有個什么辦法打開局面,您以為那些淮西人都會挺我?如果一定選邊站的話,他們絕大多數都會站在韓國公的那一邊,不對我拔刀相向便算是不錯了。”
“玄重有皇上的真龍之氣護體,怕他們作甚。老夫這就寫奏章,一為玄重辯白,二來n胡惟庸辱沒。皇上素來愛重娘娘,這次胡惟庸定然丟官罷職,痛快!痛快啊!”
馬度很想告訴汪廣洋他會失望的,老朱不會罷了胡惟庸,不然胡惟庸還有什么資本n呢。
馬度把手里的奏折遞給陳瑛,“送去通政司!”
“好嘞!學生這就去!”陳瑛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玄重,為什么不自己批閱,你不通政務,但是老夫懂啊!說起來老夫有好些年都沒摸過中書省的奏章了。”
“不著急,您還怕沒有機會,皇上近來修身養性精力旺盛,正說手下的活不夠干呢。”馬度以后會給老朱送去更多的奏折,他要是能過勞死那最好不過了,自己也不用漂洋過海帶著全家逃命了。
陳寧為官掌權多年尤其是做了都察院的頭腦之后,手中權力漸大,官威日盛為人也越發的跋扈,脾氣也更加的壞了。
除了做元朝的官時被蒙古老爺打過嘴巴,這些年何曾被人當眾如此羞辱,只覺得胸口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聽著妻妾跪在床前哭哭啼啼,他便越發的煩躁。
“老夫還沒死呢,哭哭啼啼的做什么,都給我滾開!還不滾!”剛剛似乎隨時都要背過氣的陳寧一抬腳就踢在小妾的胸口上,仿佛這一腳是踹在馬度的身上一樣,使足了力氣。
剛才還在為自家老爺傷心難過的小妾登時昏迷了過去,妻妾們見陳寧動了真火,立刻抬著那昏迷的小妾退出了臥房。
“這些n巴不得老夫死了去找野男人!”陳寧罵了一句重新的躺下,剛才那一腳踹得痛快,讓他覺得胸口舒坦多了。
其實馬度揍他本來就不是很重,只是他心里氣不過,身體不適都憋屈的。
誰知妻妾剛走,他的兒子陳孟麟進了來,關切的問道:“父親,孩兒聽說您被人打傷了,是哪個這般大膽竟敢毆打朝廷命官。”
“還能吃哪個,自然是姓馬的那個無恥外戚,他不止毆打本官,還毆打胡相爺,本官明日便抬棺上殿,與他不死不休。”
陳孟麟皺眉問道:“父親說的可是江寧侯馬度!”
陳寧惡狠狠咬著牙的道:“自然是那個混賬!”
“不可能呀,前些日子兒子和朋友還去方山書院參觀過,有幸在一旁聽了江寧侯的一趟課,江寧侯幽默風趣,為人也隨和親切,和鄉間老農說話都不擺架子啊!”
話未說完陳寧已經從床上跳了起來,一巴掌抽在兒子的臉上,怒吼道:“照你這么說是為父有錯,該挨他的打了!”
陳孟麟捂著臉勸道:“爹爹,皇上已經不止一次下旨斥責過您了,何不收斂一些!”
“你個逆子,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竟然敢教訓起老子來了,看我不打死你!”陳寧說著兩手左右開弓劈頭蓋臉的朝著兒子抽了過去。
陳孟麟也不躲閃任憑陳寧打罵,可陳寧卻不解氣,打的不過癮順手就抄起床頭擺放的一個花瓶。
知子莫若父,這句話反過來也適用,自己老爹是什么性格陳孟麟再清楚不過,動了真火s也不是沒有。
見老爹來真的,陳孟麟也不再傻愣著挨打扭過身子就跑,陳寧卻不罷休,跳下床來緊追不舍,哪兒像是個傷患。
陳孟麟穿過月亮門就直奔后花園,想從后門溜走,沿著青石鋪就的小路進了一個涼亭。
這涼亭是新修的還未完工,亭子里頭橫七豎的放了一堆的雜物。陳孟麟到底年齡一躍而過,不忘提醒一聲道:“爹爹小心!”
話剛說完,就聽見身后嘩啦一聲響,陳寧竟真的被絆倒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陳孟麟連忙的止住腳步,試探的問道:“爹爹,爹爹你還好嗎?”
可陳寧依舊沒有回應,陳孟麟也不逃跑了,忙上前去查看,正要把陳寧扶起來,卻感覺腳腕一緊猛地往前一拉,陳孟麟不由得仰面倒去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他仰面望去,只他的父親陳寧已經地上爬了起來,雙眼赤紅,滿目猙獰,猶如野獸,而在他的手里則是一柄木錘。
陳孟麟絕望的喊道:“爹爹不要!”可那木錘的陰影卻在眼前迅速的放大,“啊”
慘叫戛然而止,只有木錘的聲音在小亭子里面回響,嘭、嘭、嘭 陳寧因為兒子勸誡,惱羞成怒錘殺了自己的兒子,而且打了上百下,字丑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不知道是老朱故意抹黑,還是真有其事。
老朱甩著膀子扭著腰在空曠的大殿里緩緩的踱著步子,嘴里卻在罵罵咧咧,“這廝當真膽大,打個小官也罷了,連當朝宰輔和二品大員也敢直接上拳腳,估計明天n他的折子能堆成一個小山。”
元生遞上一碗參茶,“那胡惟庸辱及皇后娘娘,國舅爺一時激憤打了他也是活該。”
“胡惟庸辱及皇后可不僅僅是該打這么簡單,不過玄重這么做,對自己名聲可不好,以后朕還怎么好用他,誰還敢與他共事咦,你說他該不是故意的吧?”
元生笑了笑,“國舅爺是第一等的聰明人,奴婢就是個伺候人的,哪兒猜得到他的心思。”
“他聰明個屁,就會是使些濫招給朕添麻煩,給通政司說一聲,明天n他的折子一本也不要送到朕這里來。”老朱剛要轉身回到座位上繼續辦公,就見韓成的邁步進入殿中,徑直的到了老朱跟前行禮nb。
老朱背著手隨口問道:“怎得這個時辰來了?”
“皇上吩咐重點監察左都御史陳寧,他的府上剛剛急報傳來,故而早來了些。”韓成說著高舉雙手。
老朱伸手從他的掌心之中取過蠟丸,輕輕的搓開,打開紙條看了看,眨眨眼露出一臉的不可置信,臉色也迅速變得陰沉起來。
“虎毒尚不食子,當真禽獸不如也!”老朱把紙條給韓成和元生瞧了瞧,兩人都是露出驚訝憤恨之色。
元生用手背拍著手心嘆息道:“這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的爹,奴婢為了兒子能有一個好前程不惜凈身入宮,他有一個那么好的兒子卻活生生的打殺了,奴婢看著都心疼,這人的心定是石頭做的。”
老朱不屑的笑了笑,“官啊,這就是官。再好的人做上幾年官都要變得鐵石心腸。對親生兒子都如此,心里對君父又是如何?”
他眼珠子轉了轉,“韓成把朕后面半句話傳出去!”
韓成領命起身要走,老朱又突然把他叫住,在他的耳邊一陣小聲的嘀咕,韓成笑了笑道:“微臣知道了,待會兒再來!”
老朱回到龍椅上坐下,繼續的批閱奏折,過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就有宦官來報馬度在殿外求見。
老朱頭也不太抬的道:“讓他進來!”接著馬度進入殿中,到龍案跟前行禮拜見。
“嗯,起來吧,元生給他搬凳子。”
“謝陛下賜坐!”馬度接過元生遞來的凳子,往殿中的柱子邊上靠了靠,坐在凳子上正好拿來柱子當靠北。
“坐沒坐相站沒站相,跟身上沒長骨頭似得。”
老朱跟馬度說的刻薄話多了去了,若是往心里去馬度早就憋屈死了,呵呵的笑了笑便閉目養神。
對于中書省發生的一切相信老朱一清二楚,無需他做什么匯報,馬度每天放衙來這里報道不過是做給胡惟庸看的,到了點就回家。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韓成快步入殿,一如往常的跟老朱見禮。
“平身吧,有事快說朕還要批折子呢。”老朱的戲演得十分自然。
“定遠傳來一些緊要的消息要稟告陛下。”
“定遠能有什么事?”
韓成撇了撇靠在柱子上的馬度,“有國舅爺在,微臣不好講。”
“有什么不好說的,玄重又不是外人,玄重、玄重。”老朱輕輕的喚了兩聲,馬度卻沒有反應。
元生笑道:“國舅爺似乎睡著了呢。”
老朱眉頭微微一皺,又道:“他睡著了正好,韓成你盡管說。”
“定遠的錦衣衛探知,胡惟庸的祖陵夜里鬧鬼有紅光閃爍”
在韓成稟告的時候,老朱的一雙眼睛卻緊緊的盯著馬度,直到韓成匯報完了,馬度的表情肢體沒有半點變化,倒是有口水緩緩的流出來,掛在嘴角亮晶晶的一條,看得老朱直皺眉。
“你退下吧,給朕盯緊了,若有什么不尋常隨時來報。”老朱揮揮手韓成立刻退去,他的一雙眼睛依舊眨也不眨的望著馬度,瞧了好大一會兒,突然大聲喝道:“天都快黑了,還不快回家!”
馬度像是受了驚兔子,蹭的竄了起來,一邊擦口水一邊揉眼睛,“中書省的事情太過繁忙,微臣有些勞累,殿前失儀還請陛下責罰!”
“跟汪廣洋喝酒談詩就動了兩下拳腳,勞累個屁,還不趕緊的滾!”
“嗯,微臣告退!”
看馬度甩著袍袖,大搖大擺的出了殿門,老朱才轉過頭來問韓成,“你說他是真的睡著了,還是早就猜到心理就有準備,不然聽到這樣的事情不可能半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