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鄉人......你怎么知道的?”
祝覺重復著阿塔爾對他們的稱謂,原本有所放松的身體再度緊繃。
盡管“外鄉”跟“另一個世界”所描述的地域有著本質的差距,但這依舊引起了祝覺的警覺。
自己這才來第一天,身份就被識破?
“別誤會,我并不是從你身上發現了什么,而是因為你認識納爾森爵士這件事本身就證明你是外鄉人......就像之前說的,我在烏撒鎮待的太久,這個鎮子里的成年居民幾乎都與我熟識,即便不是祭祀日,他們也常來我這里做禱告或是向我尋求幫助,因此這個鎮子里要是發生什么事情,我很難不知道。”
幻夢境世界相較于祝覺生存的世界或許要落后許多,但這并不意味著這個世界中的居民蠢笨,他們同樣會留意一些特殊的情況,甚至原住民之間因為交往密切而能夠輕而易舉的分辨出一些外來人員。
偶爾有行為特殊的外來者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然而最近幾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冒出來幾個在烏撒鎮到處拐彎抹角的打聽寶物或怪物的人。
烏撒鎮又不是什么地下城的入口,哪來那么多的寶貝和怪物?
“你們自以為隱藏的很好,事實也確實如此,問題在于你們這些人的行為基本都差不多,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個問題,換作誰都會感到奇怪,其中更是有不少人找到過烏撒鎮教堂,碰巧我也沒事情做,只是稍微問了問就知道他們每個人都與納爾森爵士關系匪淺。”
整理著圣祠里的一些雜物,阿塔爾隨口說著他發現的事情,稍作停頓,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接著說道,
“你們都是通過夢境階梯來到的這個世界?我從未見過如此頻繁出現的夢想家,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很顯然,祝覺想錯了。
阿塔爾大長老知道的東西遠比他目前知曉的更為詳細和寬泛,這無疑激起了后者的求知欲。
祝覺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實在是淺薄,起初他以為這是一個類似于歐洲中世紀的世界,然而這里卻存在著特殊的力量與各種神奇的現象以及物品。
等他將這里當成是前世看過的一些魔幻世界,又發現即便是在這個世界中,不可名狀之物依舊存在,并且為人們所知。
結果現在又碰見一個似乎什么都知道一些的老頭,他甚至知曉他們這些人的來歷并且提出了一個自己根本沒有聽說過的概念。
夢境階梯?
繁雜的信息充斥著祝覺的腦海,有那么一秒鐘祝覺有些后悔當時為什么要答應紳士來到這個特殊的世界。
“你剛才說了前所未見......這種情況難道是近幾年才出現的?”
既然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那就先把自己身邊的問題解決掉,祝覺抓住了阿塔爾話中的某點內容,反問道。
按照紳士的說法,爍金銀行掌控著空間門,而他只是這個組織中的一個隊長,這就意味著他們通過的空間門是早就存在的。
來來往往那么多的旅者,阿塔爾以及烏撒鎮在近幾年才開始注意?
“據我所知大概是6年前,烏撒鎮開始頻繁的出現外鄉人,而且幾乎每隔一年就會換上一批新面,居民們對此沒什么感覺,因為他們忙于自己的事務,但誰讓我閑著沒事情做呢。”
“你確定是新面孔?”
“我年紀大不意味著我的視力有問題,更何況如果是原來的那些人,他們有必要重復自己一年前做過的事情......更令我好奇的是隨著這些新面孔的出現,之前的那些人像是徹底的離開了烏撒鎮,就像是我在一個月前碰見的買下所有祝禱券的壯漢,他說最近要繼續捐助教堂卻再也沒有出現。
阿塔爾的這番話像是一個冰袋摁在祝覺的額頭,之前還有些渾噩的思維立時變的清晰。
那些消失的人去了哪,爍金銀行的其他團隊?
恐怕不見得吧!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一旦想通了某件事情,之前無意間發現的細節如今看來都是那樣的不合情理。
只存在于紳士口中,從未見過的爍金銀行的其他組織成員。
必須蒙眼進入空間門所在的區域,除開兩個仿生人看守者以外沒有其他人活動蹤跡的山洞。
所謂的為了保證自身的安全,因此需要刻意避開其他隊伍行動時間以及在幻夢境內除了隊員,不能向任何一個人暴露身份否則就會引來殺身之禍的說法。
還有在幻夢境來往近三年,卻被紳士說成只進來5次的黑天鵝。
甚至于當時在帕斯菲卡碰見的那個中年男人給出的信息在此刻回想起來都有些怪異。
旅者,食夢者,夢想家。
中年男人當時僅僅提到了這三個身份,為什么言語間沒有爍金銀行?
祝覺那時候并未多想。
現在看來那張印著紳士和特殊印記的名片其實很容易做出來不是嗎?
隨便找一家金鋪,給出一個模板,只需要半天時間就能做出一捆。
他說一把鑰匙配一個箱子,偏偏讓野豬開啟了那個本該跟自己手上的鑰匙搭配的箱子。
他說爍金銀行有嚴密的規矩以及極為殘酷的背叛懲罰,這就使得所有新加入的人都不敢胡亂的行動,聽從他的命令。
他說所有人進入幻夢境之前都必須交出自己身上的所有特殊物品,偏巧不巧的是存放那些東西的箱子都是出門就拿走,而不是等到了地方在統一收取。
他說,他說,他說......
還沒發現嗎?
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說!
紳士這個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這個組織以及自己的存在意義,他用各種各樣的細節讓所有人在進入空間門之前都接受了爍金銀行的概念以及他這個隊長的合理地位。
會有人跟自己一樣發現嗎?
在祝覺看來絕對是有的!
一次兩次或許只是疑惑,然而隨著旅行次數的增多,任誰都會開始思考自己現在正在思考的問題,或許會有人因此去詢問紳士,但更大的可能是選擇暗中調查......
假的就是假的,說上一百遍,它還是謊言!
紳士應該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謊言總有瞞不住的時候,但他又不能隨意的試探隊員的想法,因為這本身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有暴露自己的風險。
那他要如何確保自己能在隊員們發現真相前阻止事情的惡化?
站在紳士的立場上,祝覺思考著自己要是他會進行怎樣的安排來確保自己的安全。
是了,黑天鵝存在的意義就在于此!
除開祝覺這個發現黑天鵝與布朗之間的交易的人以外,其他人如果產生了特殊的想法,自然會想辦法去找其他的隊員求證。
找誰?
跟自己一樣只參加過幾次旅行,同樣云里霧里的同伴,還是說在他們剛加入隊伍時就有過五次旅行經驗,并且隱約能夠與紳士分庭抗禮的黑天鵝?
這不是一個需要探討的選擇題。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沉默寡言的女人并非同伴,而是一顆炸彈的引線!
觸之即死!
一年換一批的原因恐怕也在于此,因為他們擔心有人會通過這一年的旅行獲得強大的力量,最終反過來吞噬掉他們......
“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問你想不想獲得修行魔法的機會而已,有這么難以抉擇嗎?”
祝覺良久的沉默令阿塔爾有些詫異,在他的印象中這些外鄉人來這里的目標似乎就是這個,眼前這人卻像是聽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只是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修行魔法以及獲取更強大的力量我當然有興趣,烏撒鎮里的怪物我會幫你驅逐,至于調查《納克特抄本》的去向,你自己都說這里的痕跡已經被摧毀殆盡,我這個剛來烏撒鎮一天都不到的外鄉人怎么幫你查?”
將紳士的事情先壓在心底,祝覺并不準備立即去戳穿他,因為那樣的后果很有可能是魚死網破,誰也討不了好。
畢竟不管怎么說,紳士的手里都掌控著空間門的使用方法,祝覺如果想要再次進入幻夢境空間就必須在沒弄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繼續配合紳士的表演。
他需要演的是視而不見。
“既然我將這件事委托給你,自然會給你調查的方向,有些事情我不能做,你卻可以,只要順著斯凱河往東走大約2個小時,你會看到一座特殊的城鎮,到那里......”
“有一件事我必須提前聲明,那就是我并不能一直待在烏撒鎮,后天的下午我就要返回,下一次來烏撒鎮可能就是一個月之后,驅逐鎮內的怪物花不了太多時間,但后面的事情聽上去可不容易。”
沒等阿塔爾把話說完,祝覺便直接開口打斷,他可不想因為聽到某些隱秘而平白無故的多出一樁麻煩事。
既然決定在徹底查清整件事之前配合紳士,饒是祝覺對那什么損害靈魂的說法不以為然,他也得依照紳士的規矩,一個月來一次,每一次只能在這個世界待三天。
因此很多事情他是做不了的。
“你有急事要處理?”
“急事倒是算不上......總之我不能在這里停留太久。”
祝覺含糊其辭的回應道。
“下個月來到這座城鎮依舊只能停留三天?”
阿塔爾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皺起眉頭接著說道,
“如果僅僅只是驅逐怪物,那我給你的酬勞可就要廉價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