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祝覺再次醒來,天色并未見光。
確切的說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時期。
他的昏迷并未持續多久,僅僅只是半個小時而已。
“咳咳嘔”
腦海中依舊被眩暈與惡心感填滿,勉強直起身,倚靠著旁邊的樹樁,整理現在的情況。
先是看了眼那怪物尸體原本所在的位置,已然空蕩,那家伙果然沒死或者說死后又被之前看到的那種力量給救活了。
暫時放棄有關于那片烏云的思考,祝覺不想給自己已經接近極限的精神增加負擔。
意識到自己這一次恐怕是白跑一趟,于是有些煩躁的一拳打在身旁的樹樁頂部。
碎裂聲立時響起,祝覺拳頭一停,有些疑惑的側身望過去。
樹樁的表層多了一個2寸厚的拳印。
祝覺在意的并不是拳印本身,因為以他現在的力量別說是一個拳印,就是打碎這個樹樁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關鍵在于他在揮拳的時候并沒有刻意的調動力量,只是隨意的一拳,平常跟吳桐打鬧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程度的力量,卻在這種厚實的木樁上打出了深深的拳印。
吳桐是鋼筋鐵骨?
顯然不是。
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祝覺自身的力量增強了!
“為什么會這樣?”
祝覺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力量的增強必定是有來由的,而他并沒有吃下新的進化之肉,甚至是被怪物悶頭揍了一頓。
回憶著之前的狀況,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些從自己的身體中被打出去的虛影。
事實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家伙是從哪兒來的,但是從它們的種類上看,似乎是自己曾經吞噬過的那些精神污染源怪物,它們被怪物從自己的身體內抽出 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凝聚意識。
還是那只生著暗金色尖角,毛發中帶著些銀灰色的小山貓,它直接出現在了祝覺的懷里,與自己在雪原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虛弱而又近乎于純粹!
在今晚之前,它的樣貌并不是這樣的。
這一點沒有人比祝覺更有發言權。
它的形體狀態其實更像是各種精神污染源特征的統合體,而如今,只剩下那象征著熊怪的毛發以及尖角。
祝覺不得不去思考這種其中意味著什么。
“如果說它代表著我的意識,那么原本存在于它身上的精神污染源怪物們的體征無疑是那些家伙的意識,之前它們被觸手鞭打抽走,應該可以說是被抽離了我的身體為什么我還會有力量剩下?”
在進入雪原看到那只小山貓的第一眼,祝覺已然有了心理準備,譬如直接被打回最初始的狀態,但眼下這種情況顯然出乎意料,他的力量不減反增!
好事?
身體中隱隱傳來的不適感讓剛升起這個念頭的祝覺極為郁悶的一腳踹在樹樁上,臉盆大小的樹樁就這么拔地而起,飛到幾米外的林地間。
隨著時間的推移,祝覺已然察覺到自己體內各種力量的異變。
這絕對不是好消息。
這一點他肯定!
坐到旁邊的斷木上,祝覺手肘抵著大腿,手掌撐著臉頰,開始自我分析。
拋開類似于清道夫,三日月太刀這一類的外部力量,祝覺的力量大致來自于三個方面:
其一是精神污染源怪物的力量,可以說占了全部實力中95的份額,祝覺能有如今的戰斗力,靠的幾乎全是自己吞噬的精神污染源怪物的力量。
其二是祝覺作為人類擁有的力量,這部分只有1不到一些,因為他的身體其實是早就崩潰了的,沒有熊怪的力量撐著,早該死了。
其三是祝覺在精神污染源怪物力量之中領悟到的屬于自身的精神力量,也就是現在趴在他懷里咂吧嘴的小山貓,占4左右。
這三種力量祝覺最喜歡哪種?
自然是他自己領悟到的,由他的意識凝聚誕生出來的小山貓,因為其它的力量嚴格意義上來說都不屬于他自己!
現在體內的躁動感就是最好的證明!
祝覺體內屬于第一部分的力量固然強大,但終究是他依靠吞噬精神污染源的肉塊得來的,大部分都是拿來就用的力量,這與那些聯邦政府或是遠帆機械集團的機械士兵身上的電子腦和智能裝備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差別,只不過力量等級要高一些。
它們因為祝覺的強大而臣服,所以平常用起來并沒有什么異樣,頂多就是造成祝覺精神上的負擔,而這就相當于那些士兵通過電子腦控制那些智能裝備,大部分時候自然是得心應手。
萬一電子腦失控了呢?
祝覺現在面臨就是這種狀況。
祝覺的個人意志固然因為精神污染源怪物們的意志被抽離而變得純粹,然而那只怪物帶走的卻也僅僅只是意志,那些他吞噬了進化之肉后得來的力量卻因為肉體的束縛而無法被抽走。
如果祝覺的的意志足夠強大,這對于他來說無疑就是件大好事,因為他可以完全的掌控這股力量,它們終將徹底成為他真正的力量。
然而現實是祝覺的意志根本沒有成長起來,它還只是一只出生不過兩個月,喜歡縮在自己懷里尋求保護的小山貓而已。
他知道不能指望它更多,譬如一夜間強大,掌控一切那很不講理。
也正因為如此,之前祝覺在夢境雪原的漫天凜冽風雪中才會對它說:“我會保護你。”
這是個承諾。
一如他在方斗山上找到風鈴時那樣。
機械士兵發現只能裝備不受控制了可以脫掉或者說通過手動操作來掌控,但祝覺的力量卻做不到這一點,失去原有強大意志的限制。
它們感到不滿。
于是開始暴動。
這一刻的祝覺是自他降臨到這個世界以來最為強大的時候,但也是他最接近于崩潰滅亡的時候。
他不知道自己的肉體還能束縛那些力量多久 這是屬于他的生命倒計時。
“弗洛,你可是欠我一個大人情啊!”
這一趟旅程除了這個絕對能引起轟動的視頻外什么都沒得到不說,現在把自己也搭了進去,祝覺起身往村莊走去,每一步都能在林地表面留下腳印,宛如在月球漫步一般,一步跨出,身體便自動憑空騰起,再落地時已然是幾米外的地方。
祝覺準備盡快回鄴城,身體上的問題他暫時根本就不知道該怎么去解決,他需要更多的時間思考,盡管不知道留給他的思考時間還能有多久。
然而當他靠近村莊。
看到的不再是那些陰郁晦澀的建筑群,而是大片火海 在村莊外的苞米地里怔了大概一分鐘,祝覺開始跑向村莊內的廣播塔,他記得弗洛的目標就是那里。
沿街走來,祝覺路過他之前與黑袍人們待過的廣場時發現這里居然存在著大量的破碎尸體。
他們堆疊在一起,身上燃燒著熊熊火焰,不用說,肯定是村莊內的其它村民。
想到背包中的定時炸彈,祝覺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生活在這片村莊中的人早已被邪教徹底洗腦,精神更是被污染,相當一部分人變成另類的精神污染源突變體,剩下的那些距離這種狀態恐怕也不遠,這些人就算被聯邦政府發現,等待他們的恐怕也是死亡或是政府實驗室內的某些特殊實驗。
與其讓他們在清醒與噩夢間受折磨,不如現在就給他們一個痛快。
至少此時此刻的他們,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繼續前行,祝覺很快來到了廣播塔所在的位置。
不出意外的,這里現在已經成了一片燃燒著的廢墟,祝覺嘗試著喊了幾聲弗洛的名字,沒有任何回應。
最終看到的只是廢墟前的空地上用石子擺出來的幾個字符。
“感謝,背包什么意思?”
祝覺看著地上兩個中間隔開一段距離的字符,前一個詞語告訴他弗洛恐怕已經跟這些人一起死于火海,后一個詞語卻讓他摸不著頭腦。
身體內的抽疼打斷了祝覺的思考,他不能繼續在這里停留。
不管弗洛留下了什么都沒有解決自己現在面對的問題更重要。
天亮之后,山谷外。
還是那條公路。
一個疲憊的身影登上三層的長途公交,跟其它乘客一樣,找一處周圍人比較少的靠窗位置坐下。
只是給怪誕工作室報了個平安之后他就掛斷了通訊。
身體內不斷傳來的絞痛令祝覺的臉色蒼白,只是表情依舊沉靜。
靠著窗,看著外邊倒退的風景,祝覺抬起手,看著掌心內泛灰的皮肉。
那是了無生氣的皮肉。
收回視線,轉而看向懷中的背包。
里邊放著一本手工裝訂的書籍應該說是一本巴掌大小的小冊子。
祝覺昨天晚上在取回背包的時候發現的,想來應該是昨晚在觀察站自己獨身一人闖入,弗洛看管他的背包和武器匣時放進去的。
書的封皮上有著幾個黑色字體。
《德基安之書》
這便是弗洛曾經與那些邪教徒對話時口中提到的寶物,亦是他在夢中獲得的學識的統合,盡管自己被那些夢折磨的幾近崩潰,但他依舊忠實的記下了其中的內容,并為它們找到了一個他自認為合適的主人。
祝覺離開的當天深夜。
又有一撥人造訪了山谷深處的村莊。
望著滿目的廢墟,最前方披著一件繡滿神秘符號的長袍的人指著祭壇的方向。
“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它,還有找到他們!”
他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