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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入寇

  崇禎十五年十月,清兵第五次入寇。

  十月初,黃臺吉以貝勒阿巴泰為奉命大將軍,圖爾格為揚武大將軍,率八旗滿洲、蒙古、漢軍之半,會合外藩蒙古喀喇沁等部,共八萬余騎,又包衣雜役二萬多人,計十萬上下,第五次入關襲擾。

  清兵分兩翼入關,左翼破撫寧北面之界嶺口,右翼破薊州北面之黃崖口。十日,右翼兵偷襲黃崖口得手后,兩翼合圍薊州,并擊敗明總兵白騰蛟、白廣恩部。

  此時首輔為周延儒,對初十日北兵進口之說,延儒初不信,曰旁塞將佐為糧儲劫司農常套也。十一、十二兩日,果寂然。十三日早,有薊州難民踉蹌而來,言小保定告陷,大隊清兵南下矣。

  果揚其刃者馳南,畿輔左右獸駭禽飛,上震怒,謂邊將不足恃,旁撫無可依,更恨郵牒無聞,塘報不發,兩撫一鎮,悉逮而系之獄誅之。

  清軍大舉入塞,連克薊州、遷安、三河,分趨通州、津城等地。京師戒嚴,崇禎帝急召各地兵來援,又以勛臣分守九門,以太監王承恩提督城守。

  十一月,清兵深入腹地,連克霸州、文安等處,直線往山東進發。

  消息傳開,人心震恐,軍民百姓,無不東西逃竄。

  十萬清軍再次入寇,勾起了許多百姓慘痛的回憶。

  也就在幾年前,十萬清軍浩浩蕩蕩入寇大明,屠殺之慘,三年之后,仍舊觸目驚心。特別清軍殺擄山東時,臭氣道路,血積盈衢,號泣之聲,令人潸然。

  現在韃子兵又來了,所過之處,只留下片片兵燹狼煙,哀鴻遍野。又是一場生靈涂炭,血海滔滔,雖清軍未到山東,但邳州等地,已可見南下逃亡之難民。

  且清軍攻掠速度極快,日將二百里,身不解甲,鞍不離馬,一日曾陷二十六名城,按這速度,恐怕十一月,閏十一月就能打到山東。

  隨著清兵越近,不說山東百姓已出現難民潮,便是遠在南直,很多人亦是心下惴惴。

  楊河密切關注清兵入寇的消息,為這一天,他已經準備了很久。

  十月時候,為期三個月的新兵訓練告一段落,此時武器生產,二式新安銃也打制了一千八百桿,楊河就將新兵補充入各總之內,并將二式新安銃裝備。

  十月十日,十二個總,甲乙二等軍,又開始為期兩個月的剿匪練兵實戰。他們輪訓輪休,足跡遍布邳州、海州、徐州,甚至山東一些地方,打得土匪們苦不堪言。

  楊河計劃中,這是讓麾下新兵進行一些低烈度的實戰鍛煉,讓他們見見血,并習慣后膛燧發槍的使用。剿匪實戰,清除匪患的同時,也可以掠獲一些財帛補充軍用。

  除了新兵實戰鍛煉,楊河還對自己關心的軍寨進行巡視,最大程度的保障未來對清戰事的進行。

  十一月初五日,宿遷境內。

  正是風雪交加的時候,一隊騎兵乘漕船從駱馬湖過來,又從堰頭這邊進入墨河,航行一段距離后,在一處碼頭棄船上岸,沿小路急往鐘吾寨而去。

  這行人約有五六十騎,個個披著厚厚的斗篷,內中穿了鐵甲,甲片臂手皆涂紅漆,顯得非常的精神。

  他們還戴八瓣帽兒鐵尖盔,盔有頓項,內為厚絨,外為精鐵碎甲,保暖又防護。每人抓著韁繩的手還有手套,端口處為厚厚羊毛。臉上又戴著口罩,有若大暖耳罩在臉上,真是獨特又精悍,與此時人別有不同。

  一行人在曠野上旋風似的奔馳著,為首者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他一樣的盔甲裝備,但外間罩的斗篷為貂裘黑色,口罩外透露的眼神深沉,顯示了他與眾不同的身份,正是前往鐘吾寨巡視的楊河。

  廉方正報,他負責的幾個軍寨,如鐘吾寨、禹王山寨、馬陵山天月寨等基本完工,楊河就領了自己護衛,還有總隊一些輪休軍官前往巡視。

  他們從邳州西門乘船出發,順沂河往北,到了運河鎮,又順運河轉南,一路南下到駱馬湖,再轉向東北到墨河。

  此時“新戴運河”未開挖,原來的墨河未被截斷,仍從堰頭這邊匯入駱馬湖。此河水算深算大,可以乘船從河口到后世被截斷的地方,這里建了個碼頭,有小路到新建的鐘吾寨,走十幾里就到。或者在駱馬湖邊嶂山碼頭下船,順官道北上,也可以到達鐘吾寨。

  然乘船到達只是這段時間,眼下河水與湖水已有冰凌,再過一段時間,或月底,或閏月初,河水與湖水就會徹底封凍,就不能乘船了。

  眾人沿著滿是冰雪的小道奔馳,寒風呼嘯,凌冽的西北風夾著鵝毛雪花席卷,各人滿身滿盔的雪,就是抓著韁繩的手套都落了厚厚一層白。快臘月了,這天氣越發的冷。四野寂靜無人,大寒的天氣,幾乎沒人外出,天地間白茫茫,遠處的村寨身影也觀之不到。

  又往東奔了一會,就見前面是官道,那條從淮安、宿遷往京師的通京大道,嘩嘩大雪下,官道上已經積了厚厚的雪,宛如蜿蜒的白色長龍。官道東側不遠,也就是一百多步外,就見一個似山包,又似寨子的軍寨籠罩風雪中,猛一眼看上去,非常的不起眼,正是楊河設立的軍寨之一,就在沭河邊上的鐘吾寨。

  眾人策馬上了官道,雖然嘩嘩雪花不斷落在他們身上,斗篷上,但卻個個神情沉穩,精悍沉著,顯示出了強大的紀律性。

  楊河望去,當初他吩咐廉方正勘測地點,廉方正勘測周邊后選擇此地,再依二人設計稿圖修筑。

  此時鐘吾寨就修建在河岸邊一處土臺山包上,那土臺高只有二三丈,坡略緩,頂部平坦廣袤,正好合適。整個軍寨呈長方形,南北長約一百步,東西寬約六十步,也就是南北長一百五十米,東西寬九十米,面積約有二十畝。軍寨設二門,西門與東門,西門離官道不遠,東門就在沭河邊,整個軍寨離劉家莊巡檢司約有三里左右。

  楊河仔細看,他這個角度主要看西門這邊,南北這端的西墻,就見這方較為獨特,兩邊寨墻卻是往內斜,外表看去,就象一個“八”字形。然后中間一個口子道路,寬有二十步左右,到了這個口子處,兩邊寨墻就往內探,道路隨寨墻形狀彎曲,一直進去約十五步,最里面才是寨子西門。就若“凹”樣形,寨門在凹內。

  同時這邊寨墻分兩道,坡上一道,不遠后的頂上一道,寨墻不高,只是胸墻,似乎就在坡上頂上挖掘堆壘而成。

  看坡上寨墻,連斜坡帶胸墻只高一丈多,頂上寨墻,約高兩丈多。順著兩道寨墻頂上,都堆了兩層的麻袋,有點后世工事的味道。但此時坡上頂上,兩道墻白皚皚滿是積雪,卻看不清楚具體的情況。

  除此,斜坡下還挖有壕溝,似乎是幾道,從沭河內引水,環繞寨子幾道,只在西門這邊留了二十步寬的道路,需要走近些才能看清。

  各部下策馬楊河身旁,也是不斷看,此次隨楊河前來,除了一隊護衛與隊長陳仇敖,還有中軍官張出恭,甲等軍把總楊大臣、羅顯爵、張松濤等人。各總隊輪流訓練作戰,這幾天卻輪到他們值守歇息,楊河就帶來一起巡視。

  這時一人掀開口罩,若醫護口罩似的掛在脖子前,卻是楊大臣,他興致勃勃道:“看這寨墻,似乎有點類似當初在荊山伏擊戰的壕溝,也是上下兩道…這邊更多了胸墻,若布置兩層銃兵,以我新安軍火銃的犀利…嘿嘿,若賊人來攻,就有好戲看了。”

  他旁邊是羅顯爵,他仍戴著口罩,凝望寨子,甕聲甕氣道:“不單如此,這邊坡下還有壕溝,除了門前,別處都不能走,若有賊人來攻,只能走這個口子道路…看這口只有二十步,并排通行只能十幾人,真是擠得一團。他們進了口子,還得彎彎曲曲進去,寨墻兩邊都可以打他們!某想起闖賊部下攻打睢寧時,相公在城門內設伏墻,流賊進去后,上面扔灰瓶,扔萬人敵,打火銃,賊子光挨打不能還手,慘啊,真若甕中捉鱉一般!”

  二人討論著,他們加入新安軍一年多,也鍛煉出來了,一眼就看出這鐘吾寨的利處。

  身旁張出恭與張松濤也是竊竊私語,他們看眼前寨子似乎不起眼,但總覺這種外形彎曲,上下兩道寨墻的寨體,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乎集結了“荊山伏擊戰”、“睢寧內伏墻”的優點。而且不單如此,有什么玄機,還需細細看過。

  張松濤更想:“兩邊墻為內斜八字形,上下兩層銃兵可以側射,讓敵防不勝防,兩個夾角處還可以布置火炮。”

  陳仇敖吩咐一個護衛先去通知,眾人下了官道往寨子去,離了約五十步左右,果然看這邊布置有壕溝,很深很寬,約深一丈,寬一丈,上寬下窄,呈“v”形。壕溝連接了河水,從東西兩端繞來,內中頗有尖利木刺,前端皆用火烤過,非常堅硬,讓人望之生畏。

  看這類壕溝有五道,差不多每隔十步就有一道,每道皆連通河水,從東西兩邊繞來西門這邊,只留下中間二十步寬的道路。每道壕溝之間的空地還堆著土,高低不平,行走非常不便。特別現在下了雪,若澆上水結成冰,更是滑溜無比,不能行動。否則摔入壕溝內,被木刺串在上面,那真是痛不欲生,滲人之極。

  最后看里面為大壕溝,寬一丈多,深一丈多,不單溝內,坡下壕溝邊皆放置了層層拒馬鹿砦,沿著彎曲寨墻一直通往寨門處,拒馬鹿砦尖利,仿佛要擇人而噬。

  眾人看著,不由自主都想:“聽說這寨子是楊相公設計?果然陰…不,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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