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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神射手

  楊河從懸戶處看去,外面的匪賊正在大喊大叫,很多人慌亂無比。

  他們意氣風發攻打新安莊,短短時間內卻傷亡不小。

  最初就被墻頭弓箭射死射傷八人,如果說這還可以忍受,接下來的墻頭火銃齊射,五次排銃后,至少造成他們三十人的傷亡。

  合計就三十八人。

  這三十八人還多是老賊,這內中他們刀盾手死傷最大,畢竟這些人盾牌擋在最前面,然后弓箭手死傷六七個,火器手也有六七個。

  轉眼間,他們三百人的老營,死傷就超過一成,這讓他們如何忍受?

  特別中了火器那種慘樣,讓人看了就猶豫害怕。

  后方的馬賊也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墻頭,楊河的事跡,他們多少聽說過,所以獅虎搏兔,亦用全力,二千三的兵力,就出動三分之二,特別弓箭手出動一百四十人。

  這么龐大的規模攻打哪個莊子不能攻下?

  不想對面墻頭上有懸戶,他們犀利的弓箭失去作用。

  更想不到墻頭上還有火器。

  有火器不說,他們也有火器,卻如此犀利,打出如此猛烈的齊射。

  這種齊射,很多精銳的營兵也打不出吧?

  前方的匪賊一片恐慌喊叫,見老營都如此,后面的普通從匪更是慌亂起來,有人就想逃跑。

  不過此時“嗖嗖”的一陣箭雨,慘叫連連,一些要逃跑,或是驚恐猶豫的匪徒被射翻在地,卻是后方的馬賊爭議后形成共識,吼叫著令前方繼續攻上去。

  損兵折將就此退卻豈能甘心,而且這一敗事小,周邊蠢蠢欲動的村落就很難壓制了。

  焦山眾匪不是不知道周邊村寨對他們充滿怨恨,然他們不以為意,就是因為他們擁有強悍的武力,在這一片傲睨萬物。

  若這種不可戰勝的神話被打破,周邊群狼擁來,他們雙拳難敵四手。

  所以就算付出大的代價,他們也必須摧毀這個敢忤逆他們的莊子,再次殺雞儆猴!

  而且此時墻頭火器也停止了,攻上去正是時候。

  火銃雖猛,然裝填困難,想必短短時間內,墻頭那種致命武器不會再出現。

  他們呼喝咆哮,繼續進攻,并令從匪們上前,充當老營們的肉盾。

  他們意識到火器的威力,要余下的十幾個火器手對著垛口懸戶轟擊。

  楊河收回目光,眉頭微皺,匪賊老營死傷超過一成仍不退卻讓他有些意外。

  他心念電轉,意識到此次攻防戰,對焦山匪來說,并不是一次簡單的收糧行動,自己敗不起,他們一樣敗不起。

  “那就來吧!”

  楊河心中狠狠道。

  他看向墻頭,兩邊的火器隊員正忙著裝填彈藥,個個躲在垛墻之后,第一次參戰,就取得這么大的戰果,讓他們人人意氣風發,那種自信心立時提上來了。

  特別極難殺死的老匪被他們輕而易舉殺死,讓他們認識到手中武器的威力。

  只是火器雖猛,但持續能力太差,最早發射的第一甲還在裝填。

  這時越是催促,他們越會手忙腳亂,楊河也不催。

  他看向懸戶外面,黑壓壓的匪賊正在老匪強迫下上來,他們持著各樣兵器,個個神色惶恐,顯然害怕墻上的火器,還有許多匪賊抬著長梯,木板諸物。

  看匪賊匯集成一大片,觸目間盡是他們人頭身影,要從中找出哪個是從匪,哪個是老賊,短時間內怕極為困難。

  楊河大喝道:“火器隊裝填好待命,灰瓶、滾木擂石準備!弓箭手自由射箭!都注意躲藏垛墻邊上!”

  他下了一系列的命令,青壯隊兵都靜靜躲藏垛墻之后,等待自己的參戰。

  他們個個已經習慣楊相公的命令了。

  而一路逃難過來,事事證明楊相公決策的正確,他們已經形成條件反射。

  然看匪賊潮水般逼來,個個神情猙獰,充滿殘忍無情的味道,鄧巡檢則是心驚肉跳,早前匪賊挨了五次排銃,他以為他們要退卻了,想不到繼續前來,這可如何是好?

  他焦急的道:“楊相公,怎么不讓火銃手繼續轟擊了?”

  他看墻頭上一些火器隊員已經裝填好子藥,可以射擊了,但楊河顯然沒有對他們下命令,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楊河看了看后方匪賊馬隊,淡淡道:“鄧巡檢,火銃有大用,現在還不到時候。”

  他看向懸戶外,焦山匪繼續逼來,很快進入十幾步,他們中有盾牌者將盾牌舉得高高的,盡力遮掩身形,一些弓箭手、火器手躲在盾牌之后,不時閃出來射箭放銃。

  “嗖!”

  韓大俠射出一箭,隨后又躲回垛墻之后。

  “噗!”

  他的利箭瞬間躍過十幾步空間,穿透了一個露出身影的匪賊弓箭手胸口,讓他大叫一聲就滾落野地殘雪之中。

  然后迎接他的,就是一片“篤篤”的聲響,不知多少根箭矢射在懸戶與擋板上。

  還有些“咻咻”的聲音,一些勁箭從擋板射孔中鉆進來,就從他的右邊不遠飛過,呼嘯著遠遠向莊內飛去。

  十幾步了,懸戶擋板下的望射孔已經很清楚,焦山匪有一百多個弓箭手,總有一些人箭矢可以從望射孔中射進來。

  甚至楊大臣射箭時,一根箭矢正中他的右臂甲葉,一溜的火星冒起后掉落。

  還有胡就義射出一箭,“噗哧”一聲,利箭從一個匪賊鳥銃手的左眼射入,然后刺入了腦內,腦漿就隨著飛濺出來。

  然外面一聲銃響,“嘭”一聲,前方的懸戶木板忽然被打開一個大洞,一些碎屑與細絮飛揚,一顆鉛彈堪堪從他冬氈處不遠擦過。

  胡就義嚇了一大跳,慌忙閃避。

  他的哥哥胡就業看到,大吼道:“挨著垛墻邊站。”

  管楓靜靜蹲著,他的新安銃架在垛口上,靜靜瞄著一個匪賊,那是一個使用鳥銃的匪賊。

  他剛對一個垛口懸戶開了一銃,然后又躲回一塊盾牌之后。

  只是他不可能一邊走路一邊裝填,前方匪賊刀盾手前行后,他的身影就離開了盾牌的保護,只是匪賊仍然黑壓壓的逼近,他的前方就不時出現遮蔽作用的各種身影。

  不過管楓仍然瞄著,劍眉下的雙目堅定。

  他輕輕的呼吸,口鼻噴著濃濃的白氣,大寒的天氣,只是一動不動,神情非常冷靜。

  忽然。

  “卡卡卡”,他將擊錘扳到了最大的待擊發位置。

  猛然,他果斷扣動板機。

  “啪”的一聲響,狗頭擊錘上夾的火石重重撞在火鐮上,那火門裝置同時被撞開,火石與火鐮摩擦的火星與刮下來的炙熱鐵屑瞬間點燃了內中的引藥。

  然后是轟然大響,滾滾的煙霧騰起,銃口處噴出了猛烈的火光與煙霧。

  同時后膛栓帽前方一些白煙裊裊,卻是漏氣。

  不過煙霧溫暖,不會傷人,處在前上方,也傷不到人。

  管楓當然沒關注這個,他只感覺手中新安銃重重一震,然后就見那匪賊鳥銃胸口激濺出一股血霧,還有口中大股鮮血噴出,就覺眼前硝煙彌漫,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仍然趴蹲著,快速換了一個地方。

  這是楊相公教導他們的,作為一個神射手,不能老待在一個地方,要打一銃換一個地方。

  果然不久后,他所處垛口的懸戶就一片“篤篤”的聲響,還有箭矢“咻咻”的從擋板射孔中鉆進來。

  殺死一個匪賊,管楓心中沒有任何感覺,他年歲雖不大,但殺的人已經太多了。

  特別殺的還是一個匪賊,那就更沒有心理負擔了。

  他又摸到另一個垛口處,就那樣低低的蹲著,然后一拉下彎的銅栓機,金屬的一聲脆響中,里面白煙彌漫,銅栓已是拉開,露出黑壓壓的膛口。

  然后管楓從挎包中取出一發定裝紙筒的獨頭彈,就塞進了膛口內。

  “嘩”的一聲,他又將銅栓推進去,再右按一下,銅栓機就卡在空槽內,那銅栓帽也形成了漏氣保護。

  同時膛內的銅栓前端還劃破了定裝紙筒彈藥后面,使引藥“沙沙沙”的傾入火門巢內。

  他心中贊嘆,這新安銃裝彈太便利了,就這兩下就結束了,還可趴著蹲著裝。

  他又瞄向一個匪賊火器手,“卡卡卡”的將擊錘扳到最大待擊發位置。

  一聲爆響,呼延晟扣動了手中的板機,他手中的新安銃,前面與后方,都騰起大蓬的硝煙。

  一個匪賊三眼銃手慘叫著倒地,他滾在地上凄厲的哀嚎,他被獨頭彈打中,真是痛不欲生。

  他胸口前后兩個扭曲的大洞,滾燙的熱血,源源不斷流出來,將地上的殘雪染得一片紅。

  “砰!”

  一聲巨響。

  張出恭也擊中一個匪賊鳥銃手,讓他同樣滾在地上大聲哀嚎。

  雖然匪賊火器手余下不多,只有十幾個,他們裝填更慢,打得也不準,原野上偶爾寥寥幾聲銃響。

  但火器的威脅太大了,只要被擊中,那就是非常可怕的后果。

  所以楊河命令張出恭等三個神射手,優先解決他們的火器手。

  這些老匪都逼近只有一二十步,二三十米,這個距離準頭極大,更不說他們使用獨頭彈,精確度也高。

  他們使用后膛裝彈的新安銃,裝填速度快,還可趴著蹲著裝。

  又使用打一銃換一個地方的戰術,最大程度降低了危險。

  所以這些匪賊火器手,一個接一個被他們解決。

  看匪賊火器手尖叫著,一個又一個被打翻在地,鄧巡檢有些愣神,他看向墻頭上蹲趴的張出恭幾人。

  他們用的是掣雷銃?

  他心中奇怪,掣雷銃他也見過,什么時候這么犀利了?

  不過匪賊繼續逼來,很多人更逼到了壕溝邊,在老匪的掩護下,他們七手八腳的用木門長板搭鋪通道,很多人還驚恐的張望,惟恐墻頭突然出現鳥銃,然后給他們一銃。

  好在墻頭雖然不時銃響,但似乎只對己方的火器手,就是有些弓箭手暴露在盾牌外,他們也不為所動。

  而且依先前來看,盾牌也擋不住他們火器吧?

  不過雖然感到奇怪,但目標不是自己就好。

  而匪賊中,就算有余下一些火器手,但都被打怕了,有火器在手也不敢發射,只將自己身形掩在眾人中,惟恐引起墻頭神射手的注意。

  天知道他們為什么對自己手中的火器如此痛恨。

  所以此時只余下墻上墻下的弓箭互射。

  猛然一個弓兵“啊”的一聲慘叫,卻是他往城下射箭時,一時躲藏不及,幾根箭矢從懸戶射望孔中鉆進來,盡數的射在他身上。

  十幾步的距離,箭勢極猛,他又未披甲,各箭頭深深插入,他血流如注。

  他滾在莊墻上大聲慘叫,觸目驚心的血痕點點。

  這也是守莊來第一個受傷者。

  然后等待多時的醫護隊過來,貓著腰用擔架將他抬走。

  這弓兵經過楊河身旁時,不可理解的將目光投在楊河身上。

  他不明白,墻頭明明有犀利的火器為什么不用?

  那些匪賊弓箭手就在十幾步之外,就算他們大多有盾牌保護,然以火器的威力,盾牌又算什么?

  自己等人前來幫助守莊,那楊相公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么?

  鄧巡檢看著麾下弓兵慘叫著被抬走,臉色蒼白,他哆嗦道:“楊相公?”

  楊河看著仍在遠處的匪賊馬隊,平靜的道:“火銃裝填不易,現在還不到發射的時候!”

  看著莊墻上一路點點的鮮血,那是那受傷弓兵流出的血,此時仍在寒冷的天氣中冒著熱氣。

  然可以想象,很快就會冰涼了。

  他心中嘆道:“這就是所謂的慈不掌兵了!”

  為了大局,自己不得不如此,只是對底層的小兵來說,能不能理解,就很難說了。

  畢竟這往往關系到他們的身家性命。

  他們并不是一個個數字,而是活生生的生命。

  一些隊兵也偷偷往懸戶外看去,壕溝對面黑壓壓皆是匪賊,從莊門往兩邊,密密麻麻都是人頭,觸目間,皆是匪賊猙獰的神情。

  他們神色有些緊張,很多人也奇怪楊相公怎么不吩咐打銃了?

  眼下正是良機啊,肯定一打一個準。

  只是這是楊河的命令,他們也不敢質疑。

  猛然野外一聲銃響,一處懸戶“嘭”的一聲被打開一個大洞。

  木料的碎屑與飛揚的細絮中,一顆鉛彈正巧擊在一個弓兵的右胸處。

  他胸口騰出一股血霧,不敢相信的摔倒在莊墻上。

  看他身體重重撲倒在地,身下的鮮血源源而出,很快染紅了一大片地帶。

  鄧巡檢顫抖的看著,自己帶的五個兵,這就死傷兩個了?

  楊河喝道:“哪來的銃?”

  他從懸戶外看去,很快找到煙霧的騰起處,卻是一個小半人高的鹽檁上。

  那鹽檁離莊墻約有四十步,此時正有一個匪賊蹲在鹽檁后,他開了一銃后,似乎又那樣蹲著裝填。

  胖皂隸劉可第驚叫道:“子母銃…”

  楊河厲喝道:“神射手,將那匪賊的掣雷銃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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