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合適的工作
她盯的時間有點久，久到李穎突然想起她的能力，不由輕輕吸了一口氣。
“怎么了？”
她悄悄地向何槐身邊靠了靠。
校長也納悶兒地將視線投向噴泉池邊。
學校這個情況，噴泉是肯定開不起了，但是池子里還積蓄有淺淺的池水，上頭零星飄的幾片枯黃的樹葉，看起來頗有兩分凄涼。
他突然反應過來，趕緊小跑過去：“梁平！你是不是又跑出來了？”
他一邊呼喊著，一邊麻溜的繞到噴泉的另一個方向，從貼近池底雕塑的位置，揪起來一個少年。
那少年修著短短的寸頭，有著大而圓的眼睛，皮膚蒼白，身材消瘦。但臉蛋卻有一種憔悴的美感，讓人一見難忘。
“梁平，你又偷跑！”
校長心累的嘆息，又看了看對方身上濕噠噠的衣服：“快回教室去，找老師給你換衣服。”
對方一言不發，聽了這話就悶頭向前走。
校長忙對何槐解釋道：“這是自閉癥的小孩，他有個習慣，隔一段時間總是要到這個水池里來蹲著。”
“大概在水池里他們就會把他當同類吧…”
何槐笑著接了一句誰也聽不懂的話。
那個叫梁平的少年也依舊一言不發，低垂著頭。
何槐走上前去，看著這個纖細稚嫩的少年，問道：“我是什么樣的？”
理所當然的，她沒有得到回答。
校長笑了笑：“自閉癥的孩子有自己的世界，我們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噪音。”
正常人會回應噪音嗎？
就如同自閉癥不會理會噪音中所傳達的意思。
李穎嘆口氣：“走吧。”
就在她們轉身的那一剎那，梁平突然低聲說道：“綠的。”
“很大很大的綠色。”
校長和李穎對視一眼，滿臉迷茫。
何槐卻轉身看著他，又看看校長：“我覺得他應該會有一份很合適的工作。”
校長一愣：“？”
然后趕緊解釋：“他…不適合工作的。”
“合適的。”
何槐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梁平的手，只見他渾身一震，居然抬頭將視線聚焦，直直看著何槐！
院長也大為震驚：“怎么可能…”
梁平已經很多年都拒絕陌生人的接觸了。
他長得太好看了，之前來這里上過兩年學之后，父母就把他領回家去——但實際上是“送”給一位有錢人。
對方尤其喜歡這樣纖細稚嫩的少年，本想耐心調教的，是卻低估了自閉癥的破壞力——他跟很多普通人一樣，只覺得自閉癥是不說話不溝通，剛好方便他。但是沒想到脫離了日常固有模式的梁平會那么暴躁，直接咬上了他的鼻梁——
總之，這個鼻梁最后十分血腥，梁平跑出來后又一路流浪回到學校，校方一開始不明所以想要聯系家長時，卻發現對方直接搬家了。
后續事件還是校長利用自己的人脈打聽的，從此，梁平就在學校住著了。
像他這樣無聲無息被父母拋棄，沒交學費的，學校里還有好幾位。
可能也是因為這件事，之前還不拒絕別人觸碰的梁平從此之后再也不接受別人的近距離，校長和老師也都是花了好久才又讓他重新熟悉起來的。
一旦有人觸碰他，他就會大喊大叫，瘋狂的想要攻擊對方。
可如今…
何槐已經抓著梁平的手足足一分鐘了，可是這孩子，居然一點也沒抗拒？
何槐看著梁平，一字一句道：“有個工作，每天都是這樣的環境，你去嗎？”
什么環境？
梁平恍惚了一瞬。
就像…剛才感受到的那樣嗎？
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滿山綠樹蔭蔭，來往有人還有那些奇怪的東西，但是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他就在那里，仿佛隱形了一樣，格外安全…
“工作…”
他喃喃著，慢吞吞把目光轉向校長。
這么多年來，梁平第一次回應一個陌生人的話，校長滿心歡喜，此刻也看懂了他的目光，于是立刻點頭：“工作！我們梁平也去工作！”
得了肯定的回答，梁平又扭頭走了，干脆利落毫不留戀。
李穎在旁邊，看著差點老淚縱橫的校長，再看看少年不回頭的背影，不由感嘆道：“真有氣勢…”
地鐵上，李穎總算問出了剛才的問題：“那個梁平，有什么特殊的嗎？”
何槐想了想：“也還好吧，就是天生能看見鬼。”
“他這個性格，日常肯定沒有辦法跟鬼溝通。而鬼的脾氣也不是都好的，有些出現的初始狀態是非常嚇人的…長此以往，他肯定特別恐懼。”
“另外，能看見鬼，他也能看到心。再積極陽光的人，內心總有一處陰暗面，他身上陰氣重，自然看到的也是陰暗面——人心有時候，比鬼還可怕呢。”
李穎似懂非懂。
“那你說的，他每天的都是這樣的工作環境——是什么環境？”
何槐笑了笑：“他怕人又怕鬼，喜歡的環境當然是所有人所有鬼都會忽略他呀！他喜歡待在那個水池也是同樣的原因——”
“水池是整個校園里陰氣最重的地方，加上他本身很重的陰氣，躲在里頭可以偽裝是陰魂，這樣很多鬼魂就不會對他感興趣，人也會下意識忽略他。”
“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樣安全的環境。”
李穎明白了。
“不過…”
“百花山莊，每天人流如織，真的有這樣的環境適合他嗎？”
她很懷疑。
何槐卻信心滿滿：“有個地方肯定適合。”
——那就是山上的曼珠沙華，只有將死之人才會找到那里，日常再清靜不過了。
曼珠沙華作為死生交界處，普通的鬼魂沒辦法逗留，人類也壓根進不去，之前本是由紂絕陰天宮的員工臨時借調來兼職的，不過地府最近開展“創建文明衛生城市”的活動，一旦創建成功，每個正式編制的職員，月薪都將多發六根香燭。
那借調員工在這里本來就無聊，全靠手機撐著，如今加薪在望，作為酆都城的一員，立刻摩拳擦掌要跟鬼門關一較高下呢，早就回了地府。
如今偌大一塊曼珠沙華田無人看管，符咒也賣不出去…
不能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