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想干干凈凈地走?(一)
裴七七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好熱，好難受…
長而豪華的酒店過道里，她赤足拼命跑著，踏碎了水晶燈折射的光芒。
安靜的空間，只有她的喘息和后面凌亂的腳步聲，那些男人，近得像是隨時能追上她。
她難受地扯了扯裙子的領口，手到之處，覆著一層薄汗。
領口拉開一些，一股清涼透進來，讓她舒服了些…
可是不夠，她還想要更多。
“向這邊追！”耳邊響起一聲粗啞的男聲，聲音很近，夾雜著一些粗野言語。
裴七七搖了搖昏沉沉的頭，身體卻是慢慢地停下——
她跑不動了。
背緊貼在一間房間的門上，瘦削的身上一件黑色的小禮服，已經扯得七零八落，烏黑的長發也凌亂地散在瑩白的肩上，襯得那薄肩更是晶瑩剔透。
瓜子小臉嵌著精致絕倫的五官，此時，薄小如玫瑰般的唇抿緊，又微微顫動著…
美得驚心動魄！
她幾乎是能想見，她被捉住的下場。
繼母丑惡的嘴臉，帶著一抹冷笑，親手將她送到那個糟老頭子的床上。
“裴七七，你注定就是賠錢貨，養大你，這是你唯一的用處！”
她近乎絕望，小臉浮著一層不正常的緋紅，浮著水光的眸子睜得很大。
她逃不過了…
可就在這時，身后的門竟然只是虛掩，一股力量讓她飛快跌了進去。
而門，像是有自主地，又自動關起，厚重的大門將外面的腳步聲全都關在另一個世界里。
很安靜，很安靜…
她跌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即使頭暈乎乎的，仍是能感覺到這里十分非常地，非常地奢華。
歐式的設計，從家具到擺件，都奢華到了極致，無一不是名品。
光是她手邊的一個十八世紀的琉金花瓶，就值兩千萬…美金，更不要說墻壁上的那些畫了…
但這些，都不及沙發上半靠著的清貴男子的十分之一，雪白的浴衣松松地套上身上，領口微敞，能看到精致的鎖骨，往上，是完美到極致的面孔，冷冷冰冰地，沒有一絲兒的人氣兒。
此時，那個清貴的男人一手支著額頭，像是睡著了，但身上，卻是有著淡淡的酒意。
裴七七感到自己的身體更熱了，她幾乎是著了魔一樣，控制不住地筆直走過去。
直覺告訴她，他身上有她想要的東西…
她情難自禁地半跪在他面前，手指，顫抖著探到他的浴衣領口，小嘴也湊了過去，近乎是笨蝕地吻著他…
理智全無，只知道，他能讓她解脫，不再那么痛苦。
那雙冷清的眸子驀地睜開，眸子的主人下意識想推開她。
但是當他的手指碰到她時，落在她的小臉上，那美好的觸感讓他又改變了主意，手扣在了她的肩上…
她的嘴唇，很香，很軟。
吻慢慢地加深，直到變得無從忍耐之時，他用力將她按到了身下…
夜，很長。
汗水淋漓，混合酒精和男性荷爾蒙的夜，很痛，很凌亂…
清早，裴七七睜開眼睛，感覺全身像是被輾壓過，特別是喉嚨，火燒一樣。
低頭，看到自己的腰上搭著一只手。
那手，干凈、骨節分明…正危險地握住她的側腰。
她側過臉，看到那張好看清貴的面孔，男人沒有醒，仍是沉睡著…大概是精力透支的緣故。
怔了忡，才小心地將自己朝床邊挪過去，下地的那瞬間，像是整個人都被劈開一樣，疼得額頭直冒冷汗。
看了一下四周，沒有她的衣服，她只得淄進臥室連著的更衣室。
清晨的光，隔著窗簾，照在年輕的身體上，也映出一身的緋紅痕跡。
暖昧而誘/惑。
裴七七隨手抽出唯一一套男式的衣服，顫抖著套在身上，過大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可笑，但是她顧不得了。
出去的時候，也不敢看床上的男人，急勿勿地拿著散在地上的小包。
驀地，一只大掌捉住她的手臂，只微微用力一拉，她就撲倒在一具溫熱的懷里。
男人一手扣著她，另一只手，緩緩撫上她的小臉，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強勢地迫她抬起頭。
四目相對，裴七七的心都是顫抖的。
被她睡了的男人…醒了！
好看到發瘋，但全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唐煜的目光深遂，鎖住她的小臉，聲音沉緩地開口：“叫什么名字？”
他昨晚醉了，但并沒有醉到忘記發生過什么事。
身體，有種前所未有的饜足感，醒來時更是聞到枕間一縷淡淡的香味。
那是女孩子身上特有的味道，他記得，昨晚他和那個女孩子做的時候，他的臉一直是埋在她的頸子里的，她的頭發就散在他的鼻端…
當然，除了他從背后來的時候。
顯然，現在她想逃跑！
裴七七咬著唇，整個人都狼狽地趴在他身上，隨著身體間的廝磨，他的被子滑下來…
他的身體，就那樣貼著她的小臉！
她甚至是能聞到他身上私密的味道…
裴七七掙了幾下，但是他輕松地就固住她。
她有些急了，低了頭，胡亂地在他的身上咬了一口…
她尖尖的小牙，正好咬到了他的脆弱之處，唐煜悶哼一聲，隨之松了手。
裴七七落荒而逃…
唐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
頭一次，有女孩子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剛才他一時情動，竟然讓她跑了。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被打開了，他的特助兼好友孟青城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推門而入，“唐煜…”
下一秒，孟青城的目光頓住了，因為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唐煜的頸子里，還有匈口，滿滿的…吻痕？
唐煜，吻痕？
“看夠了沒有？”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
孟青城自然是不敢再看。
唐煜掀開被子起身，筆直地朝著浴室走去。
孟青城看著那一身精實的肉/體，簡直是想吹口哨。
不過，他很快就看到雪白的床單上，那一抹紅色的血跡…
輕咳一聲，對著正要進入浴室的人問：“這落紅，是你的，還是…那個女人的？”
回答他的，是一條大浴巾蓋在他的面上，劈頭蓋臉的。
孟青城一把扯了下來，真是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擦過股。
他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唐煜終于從浴室出來，穿著一件浴衣，松松地系著帶子。
孟青城從來沒有懷疑過唐煜的美/色，真的，在城，唐煜就是一個傳奇，傲人的家世，強悍的能力，還有能秒殺那些靠臉吃飯明星的面孔身材…
只是，唐煜也是有缺陷的，這種缺陷，讓他身邊毫不緋聞。
他有潔癖，并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而是不管是和以前的女友，還是找來經驗豐富的賣/春/女，都沒有成功過，所以也慢慢地失去了興趣。
孟青城很想知道，昨晚的女人是誰，正要開口，唐煜已經靜靜地開口，“替我將昨晚的女人找出來。”
裴七七走出酒店，去24小時營業的超市買了一身長款的運動服，擋住了一身的紅痕。
手上，是那個男人的衣服，她垂眸看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扔進了垃圾筒。
清早的街道上，車很少，晨光，斜斜地穿透著整個城市的鋼筋水泥。
站在偌大的公交站臺，她感覺全身都是涼的，遠遠地，6路車來了，她上了車，里面很空，幾乎沒有什么人。
裴七七坐下，半側著臉，看著外面…
周美琳雖然以前對她不好，這么下三爛的法子卻并不會用，隨著裴明和的生病入院，周美琳像是無所顧忌一樣。
一切，還沒有結束…
裴七七身心疲憊，她不知道，還需要經過多久，她才能自由。
如果不是因為裴明和，她不會再回那個家，可是她記得，那個男人曾經多么為難地，偷偷地對她好，偷偷地給零花錢給她。
她閉上了眼睛，感覺陽光撲在臉上，有瞬間的溫暖…
而后，她淺淺地笑了，笑得有些苦澀。
在市一院下了車，裴七七在門口的水果攤買了一袋蘋果，上到四樓腦科。
推門進去，裴明和頭微微地向著這里動了一下，裴七七立刻走過去，“爸，不要動。”
她將水果放在一旁，替他蓋好被子。
上周，裴氏因為金融風暴，股票大跌，裴明和當場在公司中風，雖然說現在病情已經穩定了，但還得在醫院再觀察半個月才能出院。
“怎么一早就來了？”裴明和的目光盯著她的小臉，然后關切地問：“你阿姨，沒有為難你吧？”
裴七七垂下眸子，拿了一邊的蘋果，替他削蘋果，一邊隨口說：“爸，放心吧，這幾天阿姨對我還好！”
她雖然說安慰的話，但裴明和卻是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周美琳的為人。
裴七七不是她生的，甚至也不是他的婚生子。
周美琳一直是容不下，如果她知道七七連他的女兒也不是，那么…
這些年，他的內心掙扎，而這份掙扎，卻是他對于七七的愛。
都是他無能，如果他有能力一些，七七也就不用受這樣的苦，周美琳在他面前還會收斂一些。
此時他不在家，是真的不敢想。
他拿下她手里的蘋果，咬了一小口，“等爸回去了就好了。”
裴七七笑了一下，湊過去，將臉貼在裴明和的面上，緊緊地貼著，聲音也有些啞，“爸，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很愛你！”
聞言，裴明和手里的蘋果差點落地，他幾乎落淚，七七這孩子，看起來骨頭硬，但卻又是比誰都要心軟。
伸手摸了摸小女兒的頭發，烏黑而柔軟，像極了那個人。
那個人，當年，艷冠城，多少男人為她傾倒，而他，也只是她的入幕之賓而已。
他明明知道七七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她抱著七七過來時，看著那嬌/嫩的小臉蛋，軟乎乎的小身體，裴明和寧可當冤大頭也認下了。
此時，那個人…已經嫁作他人婦，再不是他可以仰望和高攀的。
七七長得像她，但性子并不像。
“傻瓜，不說爸也知道！”裴明和忍下了到眼的老淚，聲音故作輕快地說：“等爸東山再起，偷偷地單獨給你買一幢公寓，就不用再受氣了！”
他像是有所感觸，“七七，你大了…”
說著時，又有些哽咽。
裴七七何嘗不知道，他夾在她和周美琳之間的難處，低聲說：“爸，不用，我只要你健健康康的。”
“小中風，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裴明和拍拍她的小手，“好了，快回去吧，一會兒你阿姨過來…”
裴七七點頭，她也知道周美琳每天大概都是八點半過來。
但是她沒有想到，當她回到清水路的家里，周美琳還在。
她坐在客廳，上下地打量著裴七七那一身，聲音帶著譏誚，“舍得回來了？”
“阿姨！”裴七七背挺得筆直地站在門邊，目光中有著防備。
周美琳挑了下眉，“怎么，怕我給你下藥？裴七七，鐘先生可不是隨時有時間的，你要知道，你爸現在躺在醫院，裴氏現在缺了幾千萬的缺口，怎么填？鐘先生有財有勢，肯在這種情況下娶你一個小孤女，再沒有更好的去處了。”
裴七七氣得全身發抖。
好去處？
那個姓鐘的，已經五十歲了，頭發幾乎都禿光。
她不怒反笑，“那這個好去處，我想阿姨應該是想著裴歡才是！”
周美琳生來，最恨這個小嵬子，總是對她不陰不陽的，也就只有明和將她當成寶。
她冷冷地笑，“裴歡有男朋友了，就是和你們一個學校的，叫林錦榮，家世很好，和歡歡也是郎才女貌。”
當她說完，裴七七的身體泛起一片冰涼…
林錦榮和裴歡在一起了！？
她筆直地站著，無法動彈。
良久，她垂了眼，“是嗎？”勿勿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背抵著門板。
小臉微微地仰著，眼淚滾滾落下…
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
她迫不得已地失去了第一次，也失去了…喜歡的人。
而這個人，和她的妹妹裴歡在一起。
說是妹妹，事實上，裴歡還比她大幾天，周美琳為了不讓裴歡吃虧，所以堅持著裴七七是姐姐——
姐姐都是應該讓著妹妹的，不是嗎？
裴七七仰了仰頭，將淚水逼回眼眶，木然地走進浴室，將水開到最冷最大，沖著自己的身體，直到麻木…
門驀地被拉開，周美琳站在門口，看著裴七七年輕身體上遍布的吻痕。
她厲聲尖叫，“裴七七，你這個小/賤/種，你在外面和哪個男人亂/搞成這樣？”
她的手指，生生地掐著裴七七的手臂，幾乎掐出血來。
裴七七用力甩開周美琳的手，手臂上一道血痕。
水花，從她的臉上滑過，讓她的臉有些模糊。
“阿姨，你會不清楚？你給我吃那種藥，不知道后果嗎？”裴七七忽然就輕輕地笑了起來，“是不是很失望啊？”
周美琳死死地瞪著她，“死丫頭，敢這樣和我說話！”
她接著就又冷笑一聲，“你以為你長大了，翅膀就硬了是嗎？想一走了之？也要想想醫院里的裴明和，那是你爸爸…你想干干凈凈地走，也要看看公司倒了，他還有沒有那個命活下來！”
裴七七的臉色，一片慘白。
周美琳掐到了她的命門！
這世間，對于裴七七來說，任何的事和人，都比不上裴明和。
“想想吧，你爸可是一直將你當成心肝寶貝的，你要當白眼狼的話，我也不攔著你！”周美琳的目光掃在她身上，“你就和你媽一樣賤！”
這句話，裴七七已經聽得麻木了。
可她從來沒有問過任何人她媽媽是誰，對于她來說，那個丟下她的女人，不值得她愛，她唯一的親人，是裴明和。
周美琳走出去了，裴七七模模糊糊地聽著她在打電話，語氣十分討好。
對方是…鐘先生。
等她從浴室里出來，周美琳的臉色好看一些了，“鐘先生不在意昨晚的事情，當然，你以后得乖乖聽話。”
裴七七抬眼看著周美琳，那目光，讓周美琳一顫。
她最討厭，也是最恨的，就是這目光。
“阿姨，你是不是很恨我？”裴七七說著，又徑自地笑了起來：“我想也是，如果我有親媽，怎么舍得將我嫁給一個老頭子呢！”
她恍惚地說著，然后就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了下來，聲音疲憊：“阿姨，晚上我會去，現在我想休息一會兒。”
周美琳聽得一肚子的惱火，正想發作，但是想到裴七七昨晚在外面不知道被人弄成什么樣，今晚她還要侍候鐘先生，要是休息不好，怎么侍候？
于是忍了忍，先出去了。
門關上的同時，裴七七用被子蓋上了臉…
夜晚，周美琳帶著她又去了昨天的那家酒店，鐘先生是那家酒店的小股東，所以周美琳和他一直是約在那里的。
她看著裴七七順從了，心里冷笑——
果然是被破了身子以后，不在乎了，和那個賤/人一個德性，也許等鐘先生以后不要她了，裴七七還能賣個好價錢，畢竟她長得少有的美。
車停下，周美琳忽然遞了一個小東西在裴七七的手里，聲音短而促，“吃了這個！”
裴七七低頭就著微弱的光線，看出那是一盒事后藥。
“昨晚的事情，我想鐘先生也不想你留下別人的種！”周美琳的聲音壓低了的，生怕前面的司機聽到。
她對七七刻薄，但在外面向來裝得極好。
裴七七看著，然后就打開盒子，從里面將兩顆小藥丸一起摳了出來，也沒有喝水，就這樣干巴巴地咽了下去。
她干脆的樣子，看得周美琳眼都直了，這丫頭，外表柔軟，但是心腸，卻是一等一的狠，趁著這一次裴明和住院，她一定要這丫頭給鏟除不可。
裴七七吃得太快，咽下去后，干嘔了幾聲。
“一會兒，可不要給鐘先生丟人，鐘先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周美琳下了車，帶著她走進豪華的大廳，這里的經理引著她們走向那邊的位置。
裴七七的手忽然捂著嘴，周美琳心里一驚。
裴七七表情有些痛苦：“阿姨，我想去一下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