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一聽紅梅這話,嗤了聲,“我又沒指望你,我哥呢?”
紅梅也嗤了聲,“可別問你哥了,他去山上燒香祭祖去了,昨夜你把娘氣成那樣,要不是我攔著,你哥早去縣城打你去了!”
小黑聽到這話,頓時眼睛里噴火,“你放屁,我哥才不會打我呢!要你這個外姓人在這亂嚼舌根子!”
紅梅對小黑的罵也不氣惱,他越是這樣囂張跋扈,婆婆他們就越惱他,畢竟他這回做的事,就不叫人能做的事!
果真,楊華梅掄起手里的拐杖又狠狠砸了小黑后背一下,砸得小黑的臉色當即都變了。
“娘,你這是要打死我啊?我可是你親生的!”
“你也曉得是我親生的?我當初就是拉一泡侍都比生你強!”
小黑耷拉著臉,不敢吱聲。
楊華梅氣喘吁吁。
院門口的動靜驚動了左鄰右舍,這個時辰點男人們幾乎不在村里,都去了村后山里燒香祭祖,留在家里的都是老人小孩以及婦女,而偏偏這些人又是最喜歡看熱鬧的。
這不,好多人都站出來看這邊的熱鬧,楊華忠環顧四下,對楊華梅說:“人都回來了,有啥話就好好說,我們這一路回來該罵該打都搞過了,你就不要再打了,先回屋吧。”
楊華忠的話,楊華梅還是聽的。
當下俯身揪住小黑的衣后領,“起來,跟我回屋,我要好好跟你算賬!”
就這樣,小黑被揪著衣裳后領帶進了院子,楊華忠叮囑楊華明:“你先回家去吧!”
楊華明點點頭,這一天天的,折騰累了,他確實不想繼續留這。
“三哥你咋不回去?”他又問。
楊華忠說:“徐家的事兒,我得跟梅兒那私下說說。”
楊華明懂了,“行,我明白了,那我先撤了。”
他剛轉身,就看到老楊頭推著輪椅吭哧吭哧的追上來了。
“咱爹來了,這下更熱鬧了。”
楊華明撂下這話轉身就走,經過老楊頭身邊的時候還不忘問老楊頭:“爹,其他人上山燒香去啦?”
“那必須的啊,今個可不就是要燒香嘛!”老楊頭說。
“那他們去了多久?我現在去追還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啦!”
“好吧,咱老楊家的祖宗都是通情達理的,肯定能體諒我和三哥沒去的苦衷。”
楊華明自顧自的說著,擺擺手,趕著馬車回了村口。
譚氏站在院子里,瞪著老楊頭進院子,沒好氣的說:“你咋跑這來了?花腳貓!”
老楊頭樂了,打量著譚氏:“咋,你不也在這嘛,你就不是花腳貓?”
譚氏哼了聲,“這是我閨女家,我在這里天經地義。”
老楊頭更樂了,“這也是我閨女家,我隨時隨地都能過來瞅瞅她。”
譚氏:“少給自個臉上貼金,你才不是她爹,你沒個爹樣兒!”
老楊頭嗤笑:“我不是她爹那哪個是她爹?你給我交個人出來,讓我瞅瞅那個野漢子是不是比我更有爹樣兒!”
譚氏氣得一哽,發現身為吵架高手的自己竟然被老楊頭給套住了,吃了個暗虧。
“懶得跟你廢話!”譚氏跺跺腳,扭身進了堂屋。
老楊頭搖搖頭,這個老太婆越老越孩子氣。
這輩子除了自己,恐怕再也沒有別的男人能忍受她那壞性子了。
堂屋里,小黑剛進屋就直奔墻角的洗臉架子那邊去洗手去了,他的手現在臭死了,臭到自己都不能聞。
楊華梅站在后面看著小黑這副德性,氣不打一處來,又想到昨日聽到那些消息時那種窩囊和憋屈的感覺,眼眶頓時就紅了,轉身去抽墻角笤帚上的藤條,被楊華忠攔下。
“梅兒,你讓他們先給小黑喝些茶水,吃點東西,他這一路暈車夠折騰的,完事了你跟我來西屋,我有些話要私下跟你說。”
楊華梅看到楊華忠這副嚴肅的樣子,當下心就狠狠揪成一團。
“好,三哥你稍等片刻。”
楊華梅過去跟紅梅那說了幾句話,紅梅點頭,轉身去了灶房。
楊華梅又跟譚氏那耳語了兩句,譚氏滿臉狐疑,扭頭來看楊華忠。
“有啥是我不能聽的?我可是你們的老娘!”譚氏說。
楊華忠苦笑。
這會子要是讓娘過來聽,保準咋呼得不像樣子。
“娘,我先跟梅兒說完還得回家去貼對聯呢,待會叫梅兒說給你聽就是了!”楊華忠耐著性子解釋。
譚氏撇撇嘴,扭過頭去。
老楊頭正跟王洪全那一左一右坐在小黑身旁,兩個老漢都虎視眈眈的盯住小黑,這讓剛剛洗完手的小黑不敢亂動彈,耷拉著肩膀老老實實坐在桌邊,就像一個等待被審問的犯人。
西屋里,楊華梅關上門窗。
楊華忠壓低了聲,把這趟去望海縣城找到小黑時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楊華梅當時就站不穩了,扶著桌子一腚兒跌坐在凳子上。
然后抬手捂著額頭,胳膊肘撐著桌面,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在嘲笑她。
“我的天,這個兔崽子做出這樣混賬的事兒,是要逼死我嘛?這還讓不讓我活了?”
她一直是個心氣高的人,做啥都要強。
想當年生下雙胞胎兒子為老王家延續香火,那陣子走在村里她感覺自己腰桿子比燒火的鐵鉗還要硬。
結果,兩個兒子念書十來年連個童生都沒考上。
大白中間走了一段彎道,娶了個比自己大了將近十歲的女人做妻子,奉子成婚,讓村里人狠狠看了一波笑話。
也就這半年來做生意有了些起色,回村蓋了大屋子才重新掰回一局。
原本指望小黑能夠跟著徐元明好好學門手藝,將來不至于沒口飯吃,結果小黑又來這么一出!
紅梅這個大兒媳婦已經讓楊華梅在村里抬不起頭了,要是再來一個徐巧紅那樣的小兒媳婦,楊華梅感覺自己正的沒必要活了。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三哥,我要是死了就是被這兩個兒子給逼死的,尤其是小黑!”半晌后,楊華梅幽幽說著,她的眼睛里都沒有眼淚了。
昨天到今天,已經流干了,此刻這眼睛干澀生疼,就跟村子后面冬日里那條擱淺枯竭的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