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啊,今個那個叫二丫的小女孩,后來你親手送到她爹娘手里了吧?”孫氏突然問。
楊若晴點點頭:“是的呢,小孩子貪玩到處瞎跑,把她娘給嚇壞了,我們到的時候,她娘在大街上挨個兒的跟人打聽,被一些人當做瘋婆子來驅趕呢!”
孫氏長嘆口氣,“哎,今日這要是沒遇到你,這孩子真的走丟了,她娘八成就真得瘋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楊若晴點頭,可不就是嘛,當年辰兒不見了,她也是接近瘋了。
是想到駱寶寶,才讓她強撐著,可那活的真的生不如死。
“晴兒啊,二丫他們一家都是從東海那邊逃荒過來的嗎?”孫氏又問,將楊若晴的思緒拽了回來。
楊若晴點點頭,“是的,一家子人都過來了,早前遇到他們的時候,住在橋洞底下,可憐死了,后來我給了他們一點碎銀子,讓他們好歹能租賃兩間屋子落腳。”
孫氏贊賞的點點頭:“晴兒啊,你做的好,做好事不一定會有福報,但做壞事是肯定有惡報的。”
“咱家如今這日子,比從前過得不曉得好多少倍,但凡能幫的,盡量幫一把,我最不忍心的看的,就是父母逃荒,帶著孩子顛沛流離,忍饑挨餓,被人欺負…”
就像當初老楊家沒有分家那些年,雖然自己和晴兒爹不需要出去乞討,有地方住,也有飯吃。
可是,看著老楊家將吃食劃分出三六九等,晴兒姐弟三個,尤其是晴兒吃的是最下等的那種,孫氏心如刀絞!
偷偷把自己的口糧留給晴兒吃,被婆婆發現了還得痛罵,因為用婆婆的話來說,自己是老楊家的勞力,晴兒是吃閑飯的,所以吃閑飯的不餓死就行了,飯菜得先緊著勞力吃…
但在做娘的心中,寧可自個吃土,也要把飯菜留給孩子啊!
“娘,你不用擔心,我不僅把二丫安全的送到她爹娘手里,我還在路上買了一些包子饅頭讓她一并帶著,她不會餓肚子的。”
孫氏點點頭,“你做得對,哎,只可惜咱能力有限,今天看到那么多乞丐過來排隊等饅頭,老人小孩占了六成,我這心里真不是滋味。”
“從前一直躲在村子里,村子里不愁吃不愁穿,即便是那些條件不好的人家,怎么著也能東挪西借一些米糧來度日,守著家里的幾畝田地,至少不會餓死。”
“出來一趟,看到那些沒有屋子沒有田地的乞丐,真是不敢相信這世上吃苦的人竟然能苦到那個份上,哎…”
“娘,這些乞丐們再怎么樣,至少他們是自有的。”楊若晴道。
“娘若是去那些真正的大戶人家的后宅看一眼,看看那些主人如何的懲罰下人,娘才真的要震驚呢,簡直不把人當人,下人的娃也不是娃,是主人的娃的陪襯,使喚的牲口。”
“主人想把下人的娃咋樣處理就咋樣處理,發賣了都是一句話的事兒,就好比咱莊戶人家的老狗下了一窩小狗崽子,主人抱幾只出去送人那種。”
聽完楊若晴這番話,孫氏嘖嘖著,眼底都是驚愕。
“還是咱莊戶人家好啊,躲在村子里,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咋地也能有個照應,也不至于太過分。”孫氏道。
楊若晴笑了笑,對孫氏的這個說辭,并不贊同。
想當初楊華忠的腿摔斷了,三房折損了一個主要勞動力,譚氏和老楊頭都動了念頭要把胖丫拉出去賣人呢!
這世道,不管在哪,有錢有權有本事,你就能活得好。
沒錢沒權沒本事,在哪都是地獄,所以要想不被人踩到泥心里,不被人魚肉,就得努力往上爬,哪怕你每爬高一層,你的境遇都回不一樣。
“晴兒啊,咱能不能多為那些乞丐們做點事兒啊?看著,實在是心疼啊!”孫氏又跟楊若晴這商量道。
楊若晴看了自己的娘親一眼,忍不住笑了笑。
“咋啦?我臉上有臟東西?”孫氏訝了下,下意識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
楊若晴搖頭:“娘,您臉上干凈的很,并沒有臟東西。我笑,是因為我覺得我娘有時候善良得有些天真,有些不切實際呀!”
孫氏怔了下,隨即也尷尬的笑了笑。
“我也就是順口說說,其實我也曉得,咱能力有限…”孫氏喃喃道。
楊若晴道:“娘,有句話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就是說,這天下都是皇帝家的。”
“咱望海縣城外面那么多乞丐,湖光縣,附近的其他縣,慶安郡,長淮州,以及其他地方,每個地方都有一堆的乞丐。”
“即便咱家富可敵國,也養不活那么多乞丐。”
“或許你會說,咱不養那么多乞丐,咱就養咱望海縣的這些乞丐,那娘你有沒有想過,很多好吃懶做的人也會鉆這個空子?”
“而那些乞丐里面,也不乏有志氣卻又落難,不得不出來乞討的,所以,咱只能在逢年過節這些特殊的日子里布施,養著他們是不可能的事情。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必要。”
“而想要真正解決這些問題,那是皇帝的事兒,因為這天下都是皇帝的。”
“皇帝頒布禮民的政策,皇帝發放賑災的糧食,皇帝懲罰貪官污吏…”
“只有天下太平,四海安康,老百姓才能安居樂業,但凡能安居樂業,一家人在一起耕種有飯吃,誰還愿意出來顛沛流離的乞討,吃別人的殘羹冷炙,受人白眼呢?”楊若晴耐心的跟孫氏這里分析著,相信孫氏能聽懂的。
這就好比后世的某位愛國的大作家,起初,他選擇學醫,是打算救治國人的身體,讓國人身體康健,不至于像病夫一樣手無縛雞之力,更不提抵抗外敵的入侵。
可是后來他發現,國人病的不是這肉體,而是精神。
好吧扯遠了,此刻,孫氏聽完楊若晴這一番長篇大論,整個人坐在那里愣愣的,好像在努力消化和吸收這些話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