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心道,這小老太太也是難伺候。
你送吧,她用各種話挖苦擠兌你。
你不送吧,她又忿忿不平。
送也不好,不送也不好,里外都不是人。
既然這樣,那就干脆扯開天窗說亮話好了。
楊若晴落落大方的笑了一聲,對譚氏道:“奶,你這話我們可受不起啊,這餃子,可不是我們不舍得送,而是不敢送!上回那肉包子的教訓,咱都記著不敢忘呢!”
譚氏沒好氣的瞪著楊若晴:“死胖丫,摳門還那么多名頭,誰稀罕你這餃子了!我和你爺,不缺吃穿,用不著你們可憐!”
撂下這話,譚氏氣鼓鼓走去了那邊的白菜地邊,俯身摘白菜。
劉氏見戰火就這么被熄滅了,好不甘心。
“三嫂啊,你們三房這家到底是誰當啊?胖丫這摳門勁兒,嘖嘖…”
楊若晴扭頭朝劉氏那邊冷笑了一聲,“四嬸你也有臉說這話?是誰昨夜過來端走了一碗餃子,兩口子躲在屋里吃得上吐下瀉,都不惦記著給隔壁屋子的爺奶送兩只嘗鮮?我們分家了,送一碗是情分,不送一碗是本分,你呢?你們還沒分家呢,你咋只顧著自個的嘴巴窟窿?”
“死胖丫,又潑我臟水…”
“不需要潑,四嬸你不要臉!”
“娘,娘啊,你都聽到了吧,這死丫頭罵我呢…”
“閉上你的鳥嘴!”譚氏撈起白菜地上一把土,朝劉氏砸了過去。
譚氏怒喝:“烏鴉落在豬背上,誰都莫嫌誰黑,都給我消停,該干啥干啥!”
劉氏撇撇嘴,扭身進了茅房。
孫氏也回了灶房。
楊若晴洗好最后一條黃鱔,哼著小曲兒也回了灶房,撂下譚氏一個人拎著滿籃子的白菜過來水井邊洗,也懶得出來搭把手。
譚氏蹲在水井邊,滿肚子的火氣。
想到昨夜她和老楊頭還真的坐在地上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三房送餃子。
老兩口頭一回詫異了,躺在床上琢磨了小半宿呢。
又想到隔壁屋子里偷吃餃子的老四兩口子,譚氏心里更是一陣撥涼。
都說養兒防老,這些兒子媳婦孫女們,一個個都有著自個的打算,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狼心狗肺的東西!
這么一籃子白菜,自個蹲在水井邊洗了半天,也沒個人影出來搭把手,就連老三媳婦也不出來!
譚氏惱火了,扭頭沖著茅廁那邊沒好氣的喊:“老四媳婦,你嗬完了沒?麻溜的出來西白菜!”
“娘啊,我這正忙著呢,一時半會怕是不得好啊…”劉氏哼哼唧唧的聲音隨即傳出。
譚氏一聽這話,那怒火瞬間就爆發了。
霍地站起身,一腳踹翻了地上的菜籃子,也不吭聲,蹬蹬著小腳朝茅廁那邊走過去。
然后,撈起一塊堆在旁邊的土磚,繞到茅房后面的糞坑那里,一土磚砸了進去…
這一幕,被站在灶房門口的楊若晴看了個正著。
老楊家的茅廁,是那種最古老的格局。蹲位連接著糞坑,糞坑很大,能儲存很多的那啥。
田地里莊稼的農家肥,就指靠這些。
為了舀這些肥料方便,糞坑后面還留了一個露天的洞眼,剛好插進去一只糞瓢。
譚氏那一土磚,就是從那洞眼里給扔進去了,直接就砸了劉氏一屁股的那啥…
“哎呀…”
茅廁里,劉氏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劉氏:“是哪個殺千刀的害我…”
譚氏怒喝:“給我滾出來!”
劉氏:“…”
楊若晴看著劉氏端著褲子,狼狽逃竄出來的模樣,捧腹大笑了起來。
劉氏一臉懊惱的瞪了楊若晴一眼,耷拉著腦袋洗菜去了。
楊若晴也被孫氏拽回了灶房,關上了門。
早飯草草吃過,上晝的時候,孫氏拿著一家人的衣服去了村口的池塘漿洗。
楊華忠照例坐在床上,忙著編制。
楊若晴收拾著灶房和自己那屋子,又把大安小安的被子從楊華忠屋里抱出來,搭在院子里晾曬。
不大一會兒,孫氏洗衣服家來了,母女兩個忙著晾曬衣裳。
“娘,嘎公和弟弟他們啥時候能到呀?再過一個時辰就得燒晌午飯了,他們不會要到傍晚才能到吧?”
楊若晴抬頭看了眼頭當頂的日頭,問孫氏。
孫氏一邊將濕漉漉的衣裳牽平,道:“孫家溝跟咱長坪村隔著兩座山頭呢,若是天蒙蒙亮就動身,徒步過來,這會子怕是也得到了。許是你兩個弟弟賴床起不來,耽誤了時辰!”
楊若晴想想也是,畢竟要帶著兩個小孩子趕路,不能太早。
“娘,嘎公那邊曉得咱分家的事了么?”楊若晴轉而又問。
孫氏點頭:“托人捎信回去了,你嘎公嘎婆,還有你大舅媽他們都曉得了。你大舅媽托人捎話來,體諒咱剛分家還是一團糟,才留你兩個弟弟在那邊小住到現在。”
楊若晴暗暗點頭,大舅媽,還真是個大方且會為孫氏考慮的。
不過,楊若晴更明白,這個世界上的大舅媽,像孫氏娘家大舅媽這么好,這么貼心的,可數不出來幾個。
為啥呢?
因為孫家溝的那位大舅媽,說白了就是孫氏的親姐姐。
嘎公嘎婆一輩子沒有生兒子,就生了孫氏姐妹。
大閨女留在家里招了個女婿入贅,小閨女嫁來了長坪村的老楊家,就是孫氏。
照著當地風俗,楊若晴和大小安兄弟,都得改口。
喚那位入贅的大姨夫叫舅,喚姨媽叫舅媽。
“你大舅媽今個不曉得會不會順道過來?若是她瞅見我家晴兒病好了,還這般能干,不曉得要樂呵成啥樣呢!”
孫氏輕聲感嘆著。
姐妹情深,從小到大,她都是娘家姐姐護著長大的。
當初嫁來長坪村,生下傻閨女晴兒,在后面生大安之前的那幾年間,孫氏不曉得受了多少人前人后的白眼。
娘家姐姐沒少過來撫慰她,有一回,剛巧趕上二嫂拿傻閨女的事兒擠兌自己。
大姐送東西過來,籃子放在地上,擼起袖子就跟二嫂扭打在一起。
把二嫂打了滿頭的包,親戚撕破了臉,打那以后,大姐就很少來長坪村老楊家了。
如果可以,孫氏好希望大姐能再來看看,如今分家了,大姐來了也好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