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想說,你的蘋果,是我的那一份。我的父親,卻選擇了另一種說法,這是城主的私欲和眾人的福利的區別,雖然結果一樣,但是對于下面的人,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這一次,少女沒有回應他,耳邊傳來的卡擦卡擦聲越發響亮,小安東尼有些失望的挪開手,眼前卻赫然出現了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少女脆生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里面最大最紅的一個了,吃嗎?”
她眨了眨眼,又補充了一句:“我擦干凈了!”
小安東尼輕聲笑了起來,接過了蘋果,卡擦一口,兩個人歡快的對視,十分默契,卡擦卡擦,不知不覺,兩張年輕的臉上揚起了同樣的笑容。
蘋果樹下,綠蔭地上,在陽光的照射下,年輕英俊的男人,美麗的少女,相視而笑的二人,宛如一副精美的油畫。
執政官在落地窗前默默的看著這一幕,唇角微微揚起,輕聲道:“看來我給你上的課還是不夠,小安東尼。”
天還沒黑,山腰下方的下等貴族們穿上自己最華麗的服飾,早早步行到了山頂的宮殿前。
山腰的中等貴族們紛紛坐上自家奢華的馬車,也向著執政官的官邸出發。
住在更上方的上等貴族們,則矜持的等到了夜幕降臨,才紛紛坐上了仆人抬著的軟轎,出現在了宴會大廳,仔細看去,這些仆人的穿戴,竟然比下等貴族們還要奢華幾分。
這是一場成功的晚宴,第一夫人的缺席讓貴婦們忍不住竊竊私語,當小安東尼被執政官帶到臺前,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第一夫人,大概永遠都不會出現了。
接下來,盛大的宴會中,小安東尼成了當之無愧的主角,執政官風度翩翩的把最耀眼的位置,讓給了自己的兒子,他的座椅前,甚至沒有任何一位使女,其他夫人,也都安靜的坐在了他身后的寶座上,沒有給參加宴會的貴族們,留下一點,值得注意和討論的地方。
宴會逐漸進入了尾聲,中等貴族們在心中盤算,下次宴會的時候,帶上哪幾個女兒,上等貴族們則打算過幾天就帶著第一夫人所育的女兒,登門造訪。
就在這時,始終安靜微笑的看著臣民狂歡的執政官,第一次有了動靜,他朝著靠墻一側,捧著點心酒水的使女們招了招手,微笑道:“過來,我的孩子,到我的身邊來。”
她的身體僵硬,雖然身邊站在一起的使女,有十幾人之多,但是莫名的,她知道,執政官在招呼的,就是她!
這一刻,身體仿佛有了自我意識,無比的抗拒起了執政官的命令,她的腳,如釘死在了地面上,拒絕向前挪動一步。
沸騰的宴會一點點安靜下來,執政官始終保持著伸出手的動作,臉上的笑容,卻一點點的冷了下來。
她渾身發冷,雙眼死死的盯著腳尖,仿佛這樣,就可以把這該死的時刻扛過去。
直到一片陰影覆蓋了她頭頂的燈光,她慢慢的,僵硬的抬起了頭,對上了小安東尼英俊的臉,他的臉上凝重無比,認真而嚴肅的看著她,她立刻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棵稻草,祈求的看向了她唯一認可的朋友。
小安東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伸出右手,平攤到了她面前,“不要怕。”
她盯著伸到她面前的手掌,這并不是一只養尊處優的手,整只手掌上覆蓋著一層薄繭,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看上去強而有力,又十分溫暖,像極了她幼年時牽著的父親的手。
看著沒有反應的少女,他堅定的把手掌又往前伸了伸,她終于遲疑的,慢慢的,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他的大手立刻合攏,握住了她的手。經典 他牽著她,向著前方的執政官走去,他目視前方,嘴唇微動,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不要怕——”
“他不會傷害你。”
驚!悚!
她第一時間抽回自己的手,他的手,卻如同牢房,緊緊的鉗住了她。
他的聲音依然平靜而沉穩的傳遞到了她耳中:“我的家族,第十三代主母,本來是第十二代執政官的一位使女,第二十三代執政官的母親,更是第二十一代執政官的使女。”
“我們的孩子,我可以讓他成為第三十三代執政官。”
“所以——”
“不要怕。”
她的掙扎卻越來越激烈,眼見著賓客們的眼神變的怪異起來,他終于停下了腳步,深深的凝視著她:“活著并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簡單,我和你說過,我去過的地方吧?”
“喬木之城,冰封之城,黑鐵之城——”
“但我還是回來了,一個流浪武士,到了任何一個地方,都只能做最下等的工作,吃著最下等的食物,過著最讓人瞧不起的生活。”
“如果你有了孩子,你希望他過著這樣的生活嗎?連妻子都不會有,只能辛辛苦苦的用攢下半輩子的錢,去公共營寨一次又一次的碰著運氣,那些女人懷孕了,孩子卻不一定是你的。”
她漸漸放棄了掙扎,眼中也漸漸有了神采,他后面說的話,她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的舌尖上,只翻來覆去的滾動著幾個名字:“喬木之城,冰封之城,黑鐵之城——”
她還沒有去過!她還沒有看到!
她終于平靜下來。
柔順的如同一只小兔子,任由他把她帶到了執政官面前,小安東尼直視父親的雙眼,平靜的道:“我把她給您帶來了,大人。”
執政官對著自己的長子微微一笑,“做的很好,我的孩子。”
他又對著少女揚了揚下巴:“坐下吧,孩子。”
她柔順的順著執政官的座椅坐了下去,坐在他腳旁的軟墊上——那是受到執政官寵愛的證明,只有最近一段時間,執政官最喜歡的使女,才能坐在這個位置上。
她的長發落下,擋住了她大半張臉,看不出喜怒,只有紅唇微微抖動,“喬木之城,冰封之城,黑鐵之城——”
這幾個名字仿佛給了她無窮的力量,她慢慢的抬起頭,雙眼無比堅定的目視前方,卻沒有焦點,仿佛這滿場的歡騰并不存在于眼前,她的視線,落在了無窮遠的地方,而那個地方,名字叫做希望。
她又成了下城區到處亂跑,為了填飽肚子無所畏懼的那個假小子——波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