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拉著女孩的手,一路狂奔,兩個人的頭發被風吹起,臉頰泛紅,彼此對視,幸福滿滿,幾乎要溢了出來。
隔日,少年照常來到了男人的家中,男人頗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少年拘謹的握著自己的帽子,來回轉動著,結結巴巴的道:“漢森先生說了,我想娶他的妹妹,總得有一門手藝——”
男人沒有說話,默許了少年的存在,接下來,他打造的東西更為精致——貴婦人的梳妝臺,精致的雕花大床,精致小巧的發梳,少年默默的給男人打著下手,終于有一天,男人站直了身體,“好了,我會的,你都已經學會了,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
少年沉默了下去,過了半晌,到底沒忍住心中的好奇,輕聲詢問道:“先生,我能問一下,您的儲物間里,放的是什么嗎”
男人意外的看了少年一眼,少年心中忐忑,卻大膽的回視著男人,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不再懼怕男人駭人的外表。
男人眼皮微垂,漂亮的藍色眼珠被掩蓋住,宛如一片湖光山色被黑暗籠罩,“跟我來。”
厚重的儲物間大門被打開,陽光照了滿室,少年手指在門框上輕輕一抹,驚奇的發現,屋子里竟然非常干凈,顯然經常打掃。
男人拽著淺藍色床單的一角,一點點的拖拽開,里面等人高的物件也露出了他的真面目,那竟然是一個雕刻的惟妙惟肖的少女,她半張嘴唇,秀美的臉上滿是驚慌,同時,一雙眼睛又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和深情,讓人一看,就深深的被她的表情所震撼。
少年圍繞著木雕來回轉了幾個圈,贊嘆不已:“先生,這也是您雕的嗎她真是太棒了。”
男人沒有回答他,一雙藍色的眼睛深深的凝視著面前的少女。
少年忍不住問道:“先生,她是誰”
男人抿了抿唇,低沉的聲音在儲物間里回蕩:“是我的妻子。”
“她攔住了她的同胞,叫我快跑。”
“我跑了,然后,她的同胞殘忍的殺死了她。”
男人的眼睛重重一閉,仿佛所有的情緒都被關在了里面:“這就是戰爭。”
隨著男人平靜無波的話,彩色的畫面驟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黑白之中,少女驚駭悲傷的表情越發震撼。
簡晗死死捂住胸口,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整部電影的節奏,都非常的緩慢溫馨,甚至男人說出這三句話時,也十分的平靜,并沒有一般的電影那樣,用歇斯底里的嘶吼或者痛哭流涕來表達人物的悲痛,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感受到了男人蘊藏在平靜表面下的巨大傷痛。
接著,伴隨著老式膠卷倒放的咯吱聲,黑白鏡頭開始了回放:
——少年走后,男人聚精會神的把剛剛做好的巨大浴盆刷上了油漆,完工的那一剎那,他聲音歡快的叫道:“瑪姬!快來,你想要的浴缸做好了!”
回答他的,只有滿室的空寂,半晌,男人反應了過來,手里的刷子啪嗒一聲掉到了浴盆底,他喃喃念道:“瑪姬瑪姬,哦,瑪姬已經不在了。”
男人被巨大的傷痛擊中,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一下軟倒在地,鏡頭拉遠,男人縮成了一團,只能看到他寬闊的背在微微抖動。
——梳妝臺完工的剎那,男人藍色的眼睛中進射出了無比喜悅的光芒,隨即又黯淡下去,只有雙手,一遍遍的撫摸著那張十分精致的梳妝臺。
——月朗星疏的夜晚,男人躺在雕花大床上,手臂無意識的伸到手床的另外一半,摸索半晌,長臂一卷拿把枕頭緊緊的攬入懷里,他的力氣那樣大,像是要把枕頭揉進自己的身體,宛如受仿的野獸一樣低聲囈語:“哦,瑪姬!”
一幕又一幕黑白畫面從眼前劃過,不知道何時起,劇場內鴉雀無聲,偶爾響起一兩聲哽咽,又迅速的被壓制了下去,似乎這些黑白畫面,就應該在寂靜無聲之中悄然綻放。
門一點點的打開,影片失掉的顏色也頑皮的溜了回來,仿佛小孩子的涂色版,一點點的把露出來的起居室涂上了顏色。
墻角是一個雕花的臉盆架,上面按照大小,依次擺放了三個精美的臉盆,另外一角是個花盆架,花盆里的玫瑰花嬌艷欲滴。
不遠處的梳妝臺前規規矩矩的擺放了幾把小巧可愛的木梳,鏡頭一點點拉回到了起居室中央,一張圓桌上,放著兩杯熱氣氤氳的咖啡。
隨著淼淼上升的熱氣,鏡頭拉遠,讓人們看到了坐在圓桌旁的兩道身影,其中一個,肩膀異常寬闊,一看就是男主人,另外一個穿著一條帶著白色花邊的藍色長裙,帶著一頂漂亮的蛋糕帽,精致的蝴蝶結垂在身后,映的她身姿窈窕。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那小子,讓我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人憎狗厭,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得到了那姑娘家人的同意,把那么漂亮的女孩騙到了手。”
“當然,絕對沒有我們的瑪姬漂亮。”
鏡頭終于繞到了兩個人的正面,男人的藍色眼睛瞬間放大,幾乎占據了整個屏幕,湛藍的,宛如雪山掩映下的一汪湖水,又如冰水浸泡中的藍寶石。
美的讓人說不出話來。
簡晗屏住了呼吸,這實在是她見過的最美的一雙眼睛了。
下一秒,男人旁邊的少女映入了屏幕中,她栩栩如生的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雙眼溫暖的像是被陽光浸泡——即使如此,也依然掩蓋不住她是一個木雕的事實。
“對了,”男人的手慢慢伸出,從圓桌下的抽屜里摸出了刮胡刀,“去參加婚禮,還是刮下胡子吧,瑪姬也喜歡我刮干凈胡子的樣子吧”
木雕自然無法回答他,男人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你說胡子扎的你好癢,你總是想笑——”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就是喜歡一邊親你,一邊聽著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