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離凰被那頭碩大無朋的怪鳥,用爪子抓住了,在一層一層的樹冠中穿梭著。他們沖過最高的紅柳樹冠,直入云霄。她的臉頰和手臂,被樹枝子刮得生痛不已,但手中依舊緊緊抱住裝著絕情果的木匣,一刻不敢放松。她咬緊牙關,腦海之中閃過各種自救的念頭。
幺離凰隱隱約約聽到元寶在身后的焦急嘶喊,但也只在轉瞬之間。她和大鳥一起騰云駕霧,狂風吹掉了她頭發里夾帶的草葉,她幾乎睜不開眼睛。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赤目山頂,都在自己腳下越來越遠。她心中七上八下,一時間難下決心。
怪鳥在赤目山上盤旋了幾個來回,它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鳴叫。
突如其來的,山頂那棵最粗最高的紅柳樹冠中,沖天而出一頭虎般巨獸,正是梼杌。
它瞇著黝黑眼眸,緊緊盯住那怪鳥,忽然之間仰頭長嘯。劇烈的聲波讓幺離凰幾欲昏厥,在她殘存意識中。看到一道幽藍閃電般的光芒,從梼杌口中劈過,正中怪鳥的右翅。它凄慘的尖叫著,翻著跟頭直直就墜下從天空墜下。
怪鳥翻滾著,從一層又一層厚重的紅柳樹冠中,不斷跌落。盡管它盡力振翅,翅膀上的鮮血淋漓灑滿了樹冠,也未曾再能振翅高飛。當鳥頭被粗大的樹枝重擊之后,它的爪子自然而然也松開了。暈眩中的幺離凰咬著牙,緊緊用手指摳住木匣,終于昏了過去,她在層層樹冠中墜落著。
漫無止境的黑暗中,濃重的迷霧包裹著自己。幺離凰站在夜色中,不知所措。
寒冷、饑渴、傷痛、害怕以及沉重的茫然,像黏糊糊的陰冷怪獸,緊緊抱住她的身體,不肯放手。
她蹲在地上,抱住自己雙肩,大力的喘息著尖叫:“娘…娘親…不要丟下月夜…娘親…你在哪里?”
“十七…十七…”遙遠的地方,隱約出現了一團朦朧的光亮。有個溫暖的懷抱,散發著團團香氣,正朝她招著手。
幺離凰抬起頭,定睛看去,居然是一只烤熟的野雞,渾身油亮,冒著熱氣,正揮舞著雞翅膀,笑瞇瞇的召喚著她。
幺離凰努力的站起身來,以飛快的速度,奔向那團亮光中的烤雞。她又冷又餓,迫不及待。
她一把便抱住了那頭巨大的烤雞,令人饞涎欲滴的肉香味,讓她情不自禁拽起一條烤雞的翅膀,狠狠就咬了上去。可惜,味道并不如人意,甚至有些難以下咽。
“十七,你對救命恩人,就如此報答?”一個譏哨的聲音,居高臨下,懶洋洋的飄揚過來。
語調悠長,聲音熟悉,幺離凰心中暗驚,她猛的睜開了緊閉的雙眸,不禁大驚失色。
紅柳樹下,哥舒寒點起了一把篝火。上面烤著那頭倒霉的怪鳥,它已經拔了毛,清洗干凈內臟,架在篝火上炙烤,甚至烤出了香味。
她低頭掃視了一圈,暗中咽了咽口水。好香的烤雞味道啊。
幺離凰,猝然察覺,自己還在他的懷抱之中。
哥舒寒靠在樹干之上,他們身下鋪著柔軟的稻草。而她,雙手緊緊抱住他的手臂。自己口中咀嚼的,正是他隔著衣料的肌肉。
她面色驚白,迅速松嘴,又把懷中的手臂扔了出去。同時先發制人,想要點住對方的穴位。卻發現右臂痛到極致,無法抬舉,不由痛呼一聲,襲擊也歪了半分。
他早有防備,輕松躲過她的偷襲,又順勢捉住她的右臂手腕。輕輕往下一按,她慘叫不已,條件反射的用左手狠狠扇打著他的胸膛。
“十七,你右臂脫臼。若不及時接骨,恐怕…”哥舒寒一把攬住幺離凰的腰肢,控制住了她的動作。
“別動,不然…會更痛…”他低柔若羽的聲音,帶著微恙的炙熱,在她耳后輕輕繚繞:“我數三,你忍住,不要亂叫,否則骨頭接歪,還要砸斷重來…一…”
但二和三聲尚未數到,幺離凰更未咬緊牙關,他已經咔嚓一聲,將其脫臼的手臂復位。
心中早有防備,但始料未及,他連二都沒數,就痛下殺手。她悶哼一聲,咬牙切齒道:“變態,不是要數到三嗎…好痛!”
哥舒寒靠在樹干上,暢快大笑,意猶未盡道:“第一次,都會痛…以后就好了…”
幺離凰怒從膽邊生,轉身一拳就擊向他,口中怒斥道:“下流!”
他意料之中,以奇異的招數化解了她的窩心拳,順便攥住她手腕。
他重瞳遂黑,邪魅莫測,淺笑道:“十七,絕情果在本王手中,你想好…”
她細瞇起眼眸,冰冷的審視著,他俊美艷麗的臉龐,切齒道:“拿來,那是本宮找到的。”
“看本王心情。”他舔了舔紅艷若茶花的唇瓣,眼神挑釁:“你喚它,它若答應,本王就還給你。”
幺離凰閉目養神,順了好久的氣息,勉強鎮靜下來。
她渾身盡量放松,聲音冷冽:“西涼王,絕情果乃救本宮夫君的解藥,你想要什么?大燕可以交換!”
“以身相許,如何?”他繼續嬉笑著,眼神閃爍不已。手中卻松開了她的手腕。
“見鬼,本宮宰了你!”她眼神凌厲,掌中隱現金羽暗器,剛要發射,卻被胸口一陣銳痛痛到雙手伏地。
“對不住,本王忘記說了。剛才凰后落地時,傷了胸骨…不過,本王已經為你包扎固定過了,并無大礙…”他撣撣袖子,特意看了看衣服上沾著口水的齒痕,笑意不絕。
幺離凰驚覺,她本能的抱住自己雙肩,怒目而視:“你敢脫本宮衣衫?信不信本宮戳瞎你狗眼!”
“好啊,你來…”他身手敏捷,將她推倒靠在樹干上,不懷好意道:“本王接骨技術高超,不信你自己摸摸看,完美無瑕!”
他雙臂將她禁錮在自己懷抱中,居高臨下,深若千年寒潭的重瞳,由遠而近,魅惑不已。
她看著他晶瑩的薄唇漸漸靠近自己,情不自禁后退,卻再無退路。但他并沒有刻意輕薄。他的唇瓣在她的不過一指距離,他的鼻息卻在她的上方糾纏不休。她的心又一次狂跳,此起彼伏,自覺震耳欲聾,幾乎沖出胸膛。
是的,她的身體還記得他,內在的反應令她惱羞成怒,咬牙切齒。
“你…”她眸色陰沉,殺意凜然。
他卻微微偏轉了身體,垂首在她耳畔溫柔而言:“別怕,我不會強迫你,我會耐心的等,等你心甘情愿,回到我身邊。十七…”
一時之間,兩人都沉默了。時間似乎在他們的呼吸與心跳間,緩緩流過。她唇瓣微微顫抖。看他眉目如畫,心中隱痛如蠶嚙。
“你烤的,是那頭怪鳥的尸體?”忽然之間,她咽了咽口水,刻意打破尷尬。
“對,赤尾燕,它比較慘,腦袋都摔漏了…不過它的胸肉鮮美,想必比本王手臂,美味許多。試試看?”他淺笑,唇角的弧線好看到一塌糊涂。
“這是幼鳥…”她不為所動,冷冷道。
“本王知道,幼鳥才肉質鮮嫩,自然可口…來,本王多年不曾親手烤肉,不知…技術…可曾退步?”
恰在此時,兩人頭頂之上一片更黑的烏云盤旋而過,一陣接著一陣冷風刮過,裹挾著血腥氣,令人毛骨悚然。
“本宮的意思,王爺把人家兒子射下來,烤成了肉串。當娘的那一只,會不會把你我,生吃活剝到肚子里,才開心解氣呢?”幺離凰不動聲色,用纖長手指,指指兩人頭頂上,泰山壓頂的烏云一片。
哥舒寒抬頭,愣了幾個呼吸,幽幽嘆息道:“是兩只,還有…孩子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