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黑夜褪盡。暗鴉山又恢復了鳥語花香的自然美景。桃香縷縷,鳥兒嚶嚀。
赤焰光軍的大營里,兵士們收拾著昨夜對戰遺留的殘骸,以及滾落的山石,忙得不亦樂乎。
高高的山坡上,則站著純鈞與焰十九。
焰十九看上去比較狼狽。他柱了木頭拐杖,腦袋上也包扎著白布巾,右眼的眼眶青紫紅腫。
他看見山坡下的兵士們正偷眼望著自己,并且議論紛紛,不禁怒喝道:“看什么看?趕緊干活,不然把你們一個一個都去喂了那母猴子。”
純鈞遠遠望去,并沒有什么不妥。只是走近了,才發現他的皮膚上,長出了星星點點的紅疹。他心煩意亂,終歸忍不住下手去撓,卻越撓越癢。
“哥,你…身上怎么有股子奇怪的味道,像…皮毛放久了…發霉?”焰十九小心翼翼聞了聞。
“別聞了。就是那母猴子身上的味道。縱然換了衣衫,依舊難以祛除。”純鈞嘆息一聲,自己也嫌棄不已。
“你真的把那母猴子,一路抱回了營帳?”焰十九臉色發綠,難以置信:“那怪物實在太彪悍,簡直就是噩夢。”
“皇上都發話了,我能抗旨不遵?都怪那個惡毒的女人在一旁添油加醋。這筆賬早晚得算。”純鈞惡狠狠道。
“算?算了吧…凰后天生就是皇上的克星。皇上最討厭有毛的動物,可看在凰后的面子上,還不對那妖猴母子客客氣氣,有求必應?哥,你這身上的包又是咋回事?”焰十九見著純鈞不停的抓撓著身體,連自己身上都不自在起來。
“我…對猴毛…過于敏感。”純鈞嘆息一聲,無奈道:“找軍醫官看過,他并無辦法祛除瘙癢。”
焰十九猶豫片刻,囁喏道:“要不,您去求求凰后呢?聽說她的醫術高明,曾是不可多得的神醫一位。她或許有辦法。您就低低頭,忍忍氣,服個軟兒吧。”
“不去!”純鈞一偏頭,陰沉道:“那惡女人,巴不得我早點去見閻王。如今,有了如此折磨我的機會,她才不會放過。不去,打死也不去求她。”
“哥,聽起來,您與凰后,曾經認識還打過交道?”焰十九狐疑:“難道,您和她…”
“不該問的少問。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純鈞的鳳眸中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隱痛,遂而又燃起濃重陰翳:“如果她不是皇上最心愛的女人,我早就殺了她。我今天擁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這世上,純鈞只忠赤霄一人,至死不渝。既然皇上愛她,我…只能把她尊為凰后。皇上信她,我可不信。只有我保護在皇上身邊,我心里才踏實。焰十九,你要是純鈞的兄弟,就不要再過問這件事,也不許告訴任何人。”
焰十九被嚇得臉色蒼白,他趕緊捂住純鈞的嘴,驚慌失措:“哥哥啊,就算四下無人,您也別胡說八道啊。屬下不問就是了。”
純鈞嫌惡的推開,焰十九并不太干凈的手掌,一邊繼續狂撓著袖中的手臂,郁悶道:“還有那對猴子,等魑魅之事解決,你務必想辦法,把它們統統剿滅。尤其是那母的,她看著我的眼神讓人渾身不自在。”
焰十九渾身打了個冷戰:“聽士兵說,是皇上凰后聯手合璧,才救了屬下和您。這母猴子雖面目可憎,可也戰力非凡。剿滅她?不那么容易吧!”
純鈞咬牙切齒,狠狠打了下焰十九包著布巾的腦袋,給后者疼得直跳腳。
“你這腦袋里,裝的都是豬屎嗎?不會想想辦法?”純鈞冷哼一聲,跳下山坡,揚長而去。
赤霄的營帳中。
元一一已經梳洗干凈,還換了一身白色衫裙。黑猿元寶高高興興蹲在她身畔,心無旁騖的吃著果子。
元一一愛憐的輕輕梳理著元寶的毛發,眼神中流露出溫柔母性。
幺離凰打量著元一一,她梳妝之后更顯艷麗無雙。深目高鼻,肌膚勝雪,身材性感,凹凸有致。在人間也絕對算得上頂尖兒的美人一個了。
“元寶,出去玩一會兒。娘親和你的漂亮姐姐有話要說。”元一一柔聲道。
元寶遲疑了片刻,走過來拉了拉幺離凰的手指,把一個紅果子放在她掌心中,自己乖乖的出了營帳。
“元寶從來不喜歡人類,你是他第一個愿意接受的女人。”元一一感慨道,她柳眉一挑:“我希望以后,你能陪在他身邊,等他長大…”
“大膽!”赤霄急了,他猛的站起身來:“幺幺是寡人凰后,怎么可以和猴子相提并論。我們救了你和那黑猴子,你不感恩竟然還得寸進尺?荒謬至極。”
“讓你的男人閉嘴。”元一一呲牙,不屑道:“元寶可不是普通的猿猴,他是驅神圣猿。比之什么人類的皇帝,或者逴龍轉世,并不在一個維度之中。若這人的修為還在昆侖山下,而元寶已近山頂。和他在一起,你也能長生不老。”
“哦?既然如此神勇,為何連人形都不曾修得,還被凡人一路追殺,幾乎喪命?”赤霄冷笑道,一雙狹長的鳳目裹挾著陰郁的怒火。
幺離凰微微一笑,她輕輕按住赤霄手臂,讓他再次落座。
她則拿起茶壺,為元一一和赤霄都斟了半杯梅果云霧茶。
茶香繚繞,她的神情寧靜而平淡:“太元伊始,天地未開。爾后盤古開天,鴻蒙一分為二,又有鯤鵬澄清玉宇,方得天清氣爽,陰陽交合,后生萬物。混沌之中,造化會元,因緣巧合孕育了七大神猿。他們的祖先與盤古、鯤鵬為友。猿者,所以元也,原也。”
元一一微微一愣,唇角染笑:“你確實極為聰慧,不愧鳳凰再生。眼界遠勝這榆木腦袋。”
她瞪了一眼蹙眉中的赤霄,不屑一顧。
幺離凰淺笑安然,繼續道:“七大靈猿,第一位便是靈明神猿,變化多端,善識天時地利,移星換斗。第二乃陰陽神猿,懂人事,曉生死,辨禍福,善避死延生。第三通臂神猿,能拿日月,縮千山,辨休咎,顛倒乾坤。第四為聰明神猿,善遠視聆音,能察理,知前后,萬物皆明。第五稱為興水神猿,遇水則興,力大無窮,又稱作水猿大圣。第六喚作通風神猿,變化萬千,神出鬼沒,飄忽不定。然而,最厲害的卻是第七個,被稱為驅神圣猿。為何入圣?只因超凡!他藏有通天本領,世人卻不曾識得。這或許,就是個驚天動地的秘密。”
元一一瞇起眼眸,似笑非笑:“白澤果然把他那本傳家寶手札都給了你。看來晴童子,要你繼承衣缽啊。”
“你說的那黑猴子?”赤霄差點兒暈過去,他又想起那黑猿在睡夢中吃掉蒼蠅的事情,哭笑不得:“幺幺,你不會發燒說胡話吧?”
他不放心的伸出手臂,用指腹輕輕碰觸了下她額頭,又用自己的額溫比對了下,方才放心。
“你男人這么傻,不如扔掉他。”元一一呲牙一笑:“人類,如何與神猿相提并論。莫非你喜歡他的容貌?我倒覺得,他長得一般,還不如抱我的那個順眼。”
“皇上大智若愚。而且,無論如何,離凰也不會離開他。”幺離凰淡淡道,她遂而狡黠笑道:“看來,元夫人喜歡純鈞將軍,那不如此后便讓他,近身照顧你們吧…”
赤霄卻心中不由一動,他唇角染笑,怒氣全消。見他開心的傻樂著,元一一搖搖頭,捂住額首,長嘆一聲。
幺離凰長眉一挑,繼續道:“夫人即為靈明神猿,法術過人,如何被人陷害在這暗鴉山中呢?”
“說來話長。我和元寶本在花果山修煉…”元一一正打算娓娓道來。
“還真的有花果山啊,那可有水簾洞?”赤霄不屑一顧,驀然插話道。
元一一瞪了一眼赤霄,她暗中捻指念咒,一股輕薄的煙霧登時籠罩了她。幾個呼吸間,輕霧散盡,她坐的位置上,端坐著一個一模一樣的赤霄。容貌,衣衫無一不相同。
赤霄大駭,他緊緊盯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幾乎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赤霄則冷笑一聲:“傻子,這世上你沒見過的稀奇,多的…很…”
言語間,又一陣白煙籠罩了他,元一一又恢復了原貌。她拿起桌幾上的茶盞,輕輕啜飲,低聲威脅:“我還能把你,變成女人…如何,要試試嗎?”
“不要。”赤霄斬釘截鐵拒絕,但依舊心生忌憚的退到了一個安全距離。
“皇上不必擔憂。元夫人中了狼毒草的毒,已經傷了元力。她的法術只不過能維持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她…逗您呢。”幺離凰一點不吃驚,反而風淡云輕道:“夫人別再刻意忍耐了,心脈之處想必已疼痛欲烈了吧。”
這回輪到元一一臉色驚白了。她苦笑幾聲,一邊咳嗽,一邊無奈道:“凰后眼光,確實犀利。”
幺離凰從自己流蘇錦囊中,取出一個小木匣,她順開,里面盛著三顆珍珠般的丸藥。
她把木匣遞給元一一,低聲道:“這次出來匆忙,只帶了三顆九華香珠逍遙丸。雖不能完全解毒,但暫時可壓抑狼毒草之烈。”
元一一不假思索,接過木匣。迅速就把一顆丸藥含在口中。她倒吸一口涼氣,盯住幺離凰:“多謝凰后賜藥…我…確實小覷了凰后實力。抱歉,我誠心愿與凰后合作,達成聯盟。”
她躬身想要行禮,卻被幺離凰攔住。
“花果山離此有萬里之遠。夫人如何與云寶,被人脅迫至此呢?”
“凰后可知暗鴉山上的白桃之王。半個月后就要成熟了。”元一一嘆氣道:“白桃可不僅僅對女人的容貌有駐顏之效。那千年成熟的白桃之王更是回魂的藥引。再加上用一百個魑魅練就的旱魃之軀。你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赤霄與幺離凰對視一眼,各自心生忐忑與不祥預感。
“凡人是無法控制魑魅的,只有神猿才能轄制這些妖物。半年前,有一群方士在花果山設置陷阱,抓走了元寶。元寶已經修行了九百九十九年,再有一載便可煉成人形。但在此之前,他與一般的黑猿并無不同,根本沒有反抗人類的能力。所以我才會片刻不離的護在他身邊。那些壞人,用下了迷藥的果子設計了元寶,將他虜獲。我為了救他,心急之中被方士用狼毒草所傷。無奈之下,只能接受這些惡徒的脅迫,跟隨他們一同來到了暗鴉山。”元一一狠狠道。
“如此說來,這暗鴉山上的魑魅果然由人為設置。用獵戶之血滋養魑魅。再用魑魅修煉旱魃之軀。”赤霄喃喃道:“大功告成之后,再用白桃之王,以及特定的魂魄,將其復活,實在心懷叵測。計劃周密,步步為營。這背后之人,不簡單。”
“是什么人,用奸計陷害了你們母子?”幺離凰心生惶惑,本能的生出了驚人念頭,她遲疑道:“一個女人嗎?白衣柔弱,也擅長醫術。”
元一一搖搖頭,她唇角微微抖動:“不是。”
“那是一個又矮又胖禿頭的假道士?”幺離凰心中一動,沖口而出:“難道商郁臣從昆侖山逃出來了?這更像他的手段。”
元一一嘆氣,再次搖頭,她咬牙切齒道:“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分明是…不男不女的妖物…手段毒辣…不,根本不是人,就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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