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情深
紫戎大王王府。
阿顏達觀察著明月夜，她用金針為明朧施針解毒。又見她開好了藥方，從藥箱里取出一枚瓷白玉瓶，倒出了赤紅的兩顆藥丸，放在溫水中化開，親自喂與明朧。
不多時，眼見的明朧原本蒼白的臉色，竟開始有了幾分紅暈。這位異域王爺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還真不是江湖騙子啊。”阿顏達環抱著自己臂膀，漢話說得并不很流暢。
他居高臨下看著這位瘦小的漢人醫官，她動作利落把金針一一放回錦囊，不卑不亢。不知為何，他覺得這醫官雖年輕，卻有著強大的自信和氣場。
“現在，王爺可將那些醫師，盡數放回家了吧？玲瓏夫人有在下一人療毒即可。人多眼雜反而不利夫人休息。不過，在下兄長，以及藥童，還請完璧歸趙，畢竟為夫人配藥用得上。”明月夜微微一笑，不卑不亢。
她又得寸進尺，篤定道：“我們還需在內院安排一個安靜的房間，方便為玲瓏夫人熬制解藥。想必王爺也知道，夫人體內糾結著幾種毒物，但以念情花蠱為甚，此蠱毒并非無藥可解，卻需要十五日，逐漸解毒。同時，在下還需要一些罕見藥材，比如天山雪蓮、峨眉松針、西域紅花等等，現已經列出清單，不知…”
阿顏達不待明月夜說完，從自己腰帶上解下一塊虎頭金牌，徑直扔到明月夜手中，倨傲道：“有這塊令牌，在土庫堡可暢通無阻。至于藥材，你亦可憑借此牌，遣總管帶你去后花園的庫房里尋。想要什么，盡數拿來。若我王府沒有，本王遣人到鬼市上去買。務必，保我夫人周全。”
“阿顏達，我已經好多了。你不必擔心。就讓這位醫官，去見見他兄長吧。我也想和你單獨待一會，說說話可好？”明朧深深地看了一眼明月夜，示意她拿著令牌先行離開。
“好，本王陪你。”阿顏達溫柔道。在這魁偉英俊的異族王爺眼中，似乎只有自己心愛的女人。
明夜月識趣將金牌收入袖筒，她抱著自己的藥箱，匆匆走出玲瓏夫人的閨房。
阿顏達小心翼翼扶著明朧靠坐起來，他細心的用柔軟羽墊，墊在她腰背后，想讓她沉重的身體更舒服些。
他看見她唇畔，還殘留著一點藥漬，便拿過繡著白牡丹的絲帕，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拭著。
明朧微微側過了頭，她垂下眼眸，長而彎的睫毛微微顫抖，泄露了內心不安的心事。她心頭突然猶如千蟲嚙齒，不由得眉心緊蹙，無力地依靠在軟枕上。
“你，又想起了他？”阿顏達深深吸氣，他心痛得不知所措，手忙腳亂為她按摩著肩膀和手臂。
“阿朧，你不要想得太多，孩子很快就要落地了，你多少為自己和孩子著想呢，本王去叫那個漢人醫官來，他定有方法，緩解一些你的苦痛。”
“罷了。”明朧苦笑著，拽住阿顏達的袖子。
她把他拉近自己面前，打量著他英俊的容貌，不禁伸出細白手指，輕輕撫住他高挺的鼻梁，幽幽道：“阿顏達，你知道自己有多傻嗎…”
“我不管，我只要你開心就好。”阿顏達微微一笑，他用自己的手掌握住了她的，碧藍的眼眸猶如雨后晴天般明熙通透。
明朧展顏，還想繼續說什么，卻被阿顏達用食指按在唇上。
“阿朧，本王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沒有你。”他緩緩道：“只要你好，你開心，本王就不惜一切。”
“曾幾何時，你的傻氣，亦然成為我的心痛…”明朧苦笑著：“阿顏達，你為了我真可以不顧一切嗎？”
阿顏達低垂了頭，沉默了片刻，低低道：“阿朧，不要怕，這個醫官一定能治好你的。事到如今，本王不想瞞你，自從知道，你被我母妃強迫喝下了念情花蠱。本王便四處尋找良醫名士，甚至悄悄見過暗軍主帥哥舒寒，這個漢人醫官其實是他的軍醫，本事很大。他答應我一定會治好你的。我也保證他的軍醫，在城里安全無虞。”
“她是軍醫十七？”明朧驚詫不已，暗自心道：“果然，明堂后繼有人。”
“暗軍的哥舒寒，他肯讓自己的軍醫來為我解毒，莫非你答應了他什么條件，難道他要你棄城投降不成？”
“不要小看你們眼中的蠻邦胡人。我們比之漢土的男人，同樣重視忠誠與義氣。那哥舒寒，并非奸詐小人，他不過為他軍醫，欲謀取一本西域蠱醫的秘籍。攻城，守城，還看各自本事。其余的不說，他悄悄為自己的女人做了這些事情，卻并不想她知道，他必然也明白我對你的深情，自然也不會以此要挾我棄城投降。用你們的話，惺惺相惜。若不是兩軍交戰，本王倒挺喜歡這個家伙。”
“你已知，那軍醫是女子假扮？”明朧不動聲色道。
“猜的，若那哥舒寒并無斷袖之癖，竟然緊張一個軍醫，連雪狼王都出動了，這不合情理。想必這醫師于他，極為重要。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哈哈。”阿顏達哈哈大笑。
“聽起來，你也不屑于什么私下的交易。比如，和大常權貴，暗通款曲，陷害忠良。”明朧似笑非笑，望著阿顏達。
“此話怎講？”阿顏達正色道：“本王不明白。”
“我不必瞞你，那鐵魂軍主帥汪忠嗣，是我的故人。如今被奸詐逆臣陷害，于陣前鋃鐺入獄，據說他被冤枉通敵叛國，證據就是紫戎大王的手書和印章。你可認識一個叫高遠的鐵魂軍副將。與他，可有暗中交易？”明朧撫著腹部，咄咄逼人道。
“沒有。本王從來不認識什么叫高遠的人。荒謬至極，本王怎么會如此下作，設局陷害忠良。那汪忠嗣，雖為敵軍主帥，但本王敬重他是大常英雄，何必要污蔑他英明。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決，定要在陽光白日之下。你竟然如此低看阿顏達嗎？”阿顏達情急之下，一張俊臉怒極通紅，眉毛也蹙成沉重一團。
“好，我相信你。但汪帥確實因為你的手書入獄，這消息確鑿。看來土庫堡也并不在王爺的親手掌控中，危機四伏啊。”明朧輕輕拍拍阿顏達的手背，似笑非笑道。
“阿朧，若真有此事，本王定會揪出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來。即便這件事又與母妃有關。你放心，本王也會盡快給你一個交代。”
阿顏達俯下身子，他輕輕抱住明朧的肩，在她耳畔輕輕道：“你要什么，只要你說，本王就一定會做到。本王答應過你的，記得嗎？本王有時想，如果我們都是普通人，多好。我們就可以找個風景好的山村，隱姓埋名，生兒育女，多快活的日子啊…”
她聞言，身子又微微顫抖起來。她低垂了臉頰，清眸含淚，半分無奈半分心悸道：“我要的，或許你真給不起…”
“若能，就算用本王之命，換回他的…命。本王，不，是我…也愿意的。只求你，別再傷心。”阿顏達用指腹輕輕抹掉她臉頰搖搖欲墜的眼淚，低低嘆息：“阿朧，即便你要我棄了這城，棄了為王的身份，棄了我所擁有的一切，只要你開心，我都愿意…”
“傻子…”明朧只覺得心里的痛愈加難耐，她強忍著嚙疼，終于回身抱住男人的脖頸，顫抖道：“曾經我為他痛，此時我的心，卻為你所痛。不要招惹我，因為…真的很痛啊…”
他把自己的臉頰，貼在她溫軟的腹部，聽著里面開始變得強壯有力的嬰兒心跳，釋然笑了：“軍醫一定會治好你的念情花蠱，我們的兒子也會平安降生，他也會有弟弟和妹妹。我們一家人，必定會幸福，相信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