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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三章 秘辛

  興亡何人定,盛衰又何憑?

  墓中老者透過一點主仆之約,感受到猂貍獸再升的心思,忍不住探了探它關注的兩個女娃,半晌,他在棺材里深深嘆了一口氣。

  因果已至,逃也逃不掉啊!

  忠心的靈獸陪他生死與共,又同在這個地方轉修靈鬼之道,他們之間的牽絆太深,不管它是主動溶魂古魄,還是它原來的血脈與百折園隕落的人物有牽扯,現在都不是他‘殺’或‘放’能撇開彼此的時候了。

  干干凈凈又明明白白的一條上天路,在猂貍這里,在兩個特殊血脈的女娃這里,又變的飄渺起來。

  沒有兩個女娃,猂貍在這里不論怎么折騰,折騰的也是它自己,但有了兩個女娃娃…

  老者伸出一雙虛實中異常干凈的手,仔細打量后,異常無奈。

  這雙手好不容易干凈了,再沾上血,大道只怕就不只是渺渺了。

  他在百折園,受百折園大惠。

  猂貍和兩個女娃因魂魄因血脈都與這里結緣,那…

  “不是告訴你們這里有機緣,還找什么回去的路?”

  老頭出現在陸靈蹊二人面前時,眉頭深結,語氣不算好,“這里是百折園,祖龍祖鳳都曾隕落于此,它們的尸首何在,你們想過嗎?”

  進了寶山,見了寶物,卻當面不識,能讓他說什么?

  “遠古時代,天地有靈之物,誰不曾煉化混沌之氣?”

  想要安生,只提點一個血魄,顯然是不行的。

  老者雙目威嚴,“表相、本相、心相三者之別也許是天和地的差別。你二人有緣至此,卻只著于表相,何等淺薄也。”

  陸靈蹊和余呦呦沒想到,這突然又跳出來的老頭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二人神色不定,忍不住齊看無序飄蕩在面前的諸多陰煞,眼中不知不覺露了絲火熱。

  “化神之劫除了雷劫,一些實力強大,因果太盛的修士還會提前遇到陰火與贔風二劫,陰火何來?”

  老者伸手就抓了一個散發柔和之光的陰煞,輕輕一揉間,一顆有如月石的晶石,就落在他的掌心,“一顆陰魄無什么用,但百顆千顆之后,它對應劫修士而言,就是至寶。”

  扔下陰魄,他又抓了個散發青色微光的陰煞,“據老夫所查,當年隕落在這里的混沌巨魔人最多,他們何等強大,神魂、骨肉、法寶…,最后盡化于此。”

  可惜這些東西,于活著的修士有用,于他…可能是因為這里是天然的陰煞之地,反而不能碰觸。

  “它們的存在與否,要靠你們自己去探查。”

  “…謝前輩提點!”

  陸靈蹊和余呦呦同時躬身。

  “別急!”

  老者擺了擺手,“老夫提點你們,自然也是有條件的。”

  余呦呦看了陸靈蹊一眼,先道:“前輩,我們都只是筑基小修。”在這樣的地方,憑這位前輩的厲害,還有什么是他自己不能辦的?

  她懷疑他是替那猂貍獸來。

  “你們與這里有淵源。”

  老者眼皮抬了一下,“猂貍獸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眼看兩個丫頭變色,他忙又道:“老夫也知道,你們不能讓它認主。”兩個筑基小修,是約束不了猂貍獸的。

  已經‘心’大的它,說不得真會反客為主,仗著神魂之利,逼她們為仆。

  這一點,老者絕不愿看到。

  “但是再強留它在這里,已不可能。”

  老者嘆了一口氣,“老夫的意思,拿一樣有關特殊血脈的秘辛,換你們十滴精血,做為送它出去的代價。”

  特殊血脈的秘辛?

  陸靈蹊和余呦呦心下俱是一跳。

  “特殊血脈一般都有天賦神通。”老者也不容她們拒絕,“它傳之于血脈之中,有的表露于外,有的…卻深深蟄伏,無法喚醒。”

  這也是某些修仙世家,會有隔代天賦出現的主因所在。

  “但是相比于普通的修士,所有特殊血脈所賜之天賦神通表現出來者,起點都要高出很多,這一點,你們二人不否認吧?”

  陸靈蹊和余呦呦對視一眼,確實否認不來。

  “但是你們可知修仙界卻很少有聞,哪位人族大修,有什么天賦神通。”

  什么意思?

  是指她們將來的進階之路,會比正常修士難嗎?

  陸靈蹊和余呦呦的眉頭都不自覺地蹙了蹙。

  “人族大興之時,遠古百族衰落。”

  老者不自覺地露出一絲憐憫之態,“所謂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擁有特殊血脈,是幸,卻又是不幸!它在起點助你們多少,在修仙的路上,就會給你們多少絆路的崎道。”

  是這樣嗎?

  余呦呦忍不住,“…前輩的意思是,我們將來的修煉瓶頸和天劫相比于普通修士,會更多更厲害嗎?”

  “不錯!”

  老者再嘆一口氣,“老夫身隕于化神中期,乃一散修。少時亦曾相交一位有特殊天賦的好友,得他相助良多。前一百多年,他的修煉順暢無比,一百三十歲時,就已進階結丹后期中階,誰都以為,他會是一百五十歲的元嬰真人,可惜,直到老夫兩百三十歲進階元嬰,他也未能沖進結丹后期的圓滿之境。

  那一百多年里,因為其宗門保護的好,他沒有身傷,沒有心傷,可是偏偏就是困于后期瓶頸,而無有一絲寸進。直到四百三十歲時,才借助諸多寶物和機緣,在老夫的護持下,沖擊元嬰天劫。”

  陸靈蹊和余呦呦都聽住了。

  一開始被宗門保護,是因為他是天才,后來卻跟一個散修混在一起,只怕…

  “可惜…,”老者陷入某種懷念,“他的天劫遠比旁人的強大,雖然借著寶物,把命暫時保了下來,卻也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面紗下,陸靈蹊和余呦呦的面色,都白的緊。

  天劫天劫,是多少修士的惡夢啊?

  “臨終之前,他抓著老夫的手,說他不甘心。”

  換誰也無法甘心。

  老者看向她二人,“老夫替他不甘心,在后來近兩千年的時光里,觀察數十跟他情況差不多的修士,發現,擁有特殊血脈者,若是不能在一定的時間段,沖進該有之境,后面的修煉之路,無人能踏。”

  這消息,對陸靈蹊二人來說,有如晴天霹靂。她二人對修仙之道,都甚有野心,如果…

  “結丹之境,你們要盡可能在五十歲前沖進,元嬰之境,若無法在一百五十歲時沖進,哪怕修煉順暢,天劫也遠甚其他。后面的化神之境,五百歲沖進,還有機可想,否則,天地輪轉,只有壽盡一途。”

  這么苛刻?

  陸靈蹊的拳頭,狠狠地攥在一起。

  爺爺和爹娘,照他的算法…豈不是進階筑基都難?

  暢靈之脈,帶給她家的到底是什么?

  陸靈蹊沒有希想過化神,無相界一直沒有化神修士。但是如果苛刻,她還有停下腳步的時間嗎?

  修煉以后,她就沒時間跟爺爺和爹娘好生在一起過了。

  現在…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老者把嘆息按在心里,看她二人,“以上只是老夫的預估,但你們出現在這里,可能就破了那份天道的追索。”

  什么意思?

  余呦呦拱手,“還請前輩明示。”

  “…前輩的意思是…”看著不答的老者,陸靈蹊一拳捶落一顆淡藍晶石,“我們的機緣,在這些陰煞晶石里?”

  “明白了就好。”

  老者終于點頭,“我等修士,與天爭命,與人奪運!任何時候,都不能認命。”遇到他,遇到猂貍,也許也是她們的機緣。

  “花開花落,潮起潮落,乃天地自然規律!猂貍獸一心一意想要出去,老夫強留于它,于我和它都不是好事。”

  老者在天靈上輕輕一拍,抓出一只淡淡好像猂貍的魂影,沒一會,那魂影在他手中,凝成一塊指頭大小,好像黑玉雕成的猂貍獸。

  他把它一扳兩半,一塊遞給了余呦呦,一塊遞給了陸靈蹊,“老夫需要借你們十滴精血,把它送出去。但是,它早不是單純的猂貍,所以,必要的制約還是要有的。

  乍然從天然陰煞之地出去,天地陽氣侵體,它至少有一百到兩百年的虛弱期。

  此魄乃它當年認我為主時留下,雖然早不能完全制約于它,卻也還有些效果。交給你們,老夫希望,將來它若禍害天下,你們能借用此物,一起拿下它。”

  什么?

  陸靈蹊和余呦呦拿著這燙手的東西,真是…

  “前輩,猂貍兇殘成性,您不能…”

  “不能!”老者一口拒絕,“不說老夫已跳出五行之外,輕易不能沾惹因果,只說你們…早與其結緣。”

  陸靈蹊和余呦呦眼中都很是憂慮。

  “人之一生,除了生死劫難,尋常的劫難還是不要避開的好。”老者朝她二人伸手,“否則累積起來,碰上大災大難,必無可躲避。”

  人家都這樣說了,她們還能說什么?

  陸靈蹊翻手摸出一只玉瓶,以靈力劃開指肚,擠出十滴血來。余呦呦有樣學樣,也奉上一只小玉瓶。

  東西到手,老者身渺渺,音也渺渺,“江頭未有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記住,修士修仙,在逆中順,萬不可強著逆。”

  陸靈蹊和余呦呦再沒找路出去的心思了。

  恰好,前面有兩條通道,二人毫不猶豫地各轉一條。

  叮!叮叮叮…

  很快,叮叮當當的聲音,便在各個通道里,越傳越遠,兩人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另一邊,凌霧等人,卻沒有她們必動陰煞結魄的心。

  陰煞晶石他們已經弄了不少,靈氣雖復,可身邊的人,到底會不會背地里陰他們,誰也不敢肯定,所以誰都留了一手。

  數天之后…

  “這里真不知道有多大。”

  主道探過之后,太多的細小通道,似乎彼此相連,又似乎全不歸屬,密密又麻麻,給大家分派路線的凌霧和顧長安頭都大了,“我們這邊如此,余、林二人那里,肯定也是這樣。”

  他們人多,可以分散開來,可那一邊,只她們兩個呢。

  “實在不行,回頭我們再探。”

  顧長安因為余升建的死,對余呦呦非常有信心,一點也不擔心她那里,“只要那東西不來搗亂,我們一定能把這里探個清楚明白。”

  靈氣回復幾天,那像虎又像豹的東西,一直沒動靜,他原先提著的心,真是放下了好多。

  沒人知道,此時正被顧長安和凌霧忌憚的猂貍獸,已經又回復半虛半實的身體。

  它眼神熱切地看向老者手中的兩個玉瓶,有了它們,它就可以離開這混蛋地方了。

  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別高興得太早。”

  老者最后深深看了眼猂貍獸,“外面哪怕有天然陰煞之地,也一定不能跟此處相比。”

  “我不在乎!”猂貍連忙道:“你求長生,我要的是自由!”

  他們所求不同,怎么能混為一談?

  “自由?”老者冷笑一聲,“我讓你看那些人彼此之間的因果,你看了嗎?”

  “自然看了。”

  “看了?那你說說,那個池謹因何而死,那個余升建又因何而死?”

  猂貍獸滯了滯,期期艾艾道:“他們兩個是魔修,是大壞蛋?”

  真不容易,還看出了點兒。

  老者嘆口氣,“他們是魔修,是大壞蛋,所以人人得而誅之,你想過,你出去,若被修士發現,人家會以為你是什么?”

  猂貍獸想說,它不怕那些人。

  可是這話如果說了,老頭一定不會放它走。

  什么因果,什么善惡,在老頭這里,都是大事,磨磨唧唧的實在煩人。

  “我要的是自由,又不是打打殺殺。”它這樣說,“自然是躲著那些修士,天大地大,這世上,沒有修士踏足的地方多著了。”

  避重就輕啊!

  “外面的化神修士雖然輕易不出,可是不代表他們就真的一點事也不管。”

  看在它與他有些關系的份上,老者還是忍不住啰嗦了,“我可以一次次的對你留手,你可以在筑基小修面前扯威風,可是在外面,你——不是什么王,就是一靈不滅的陰獸。記住你自己的話,你要的是自由,不是打打殺殺,否則天地有靈,定然會再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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