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嶠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流浪漢。
這是流浪漢死去這么多年,他第一次夢到對方。
夢中,他看不太清流浪漢的模樣,只是依稀看著他的眉眼,跟記憶中的無二差別,聲音也是一樣。
帶著歷盡千帆的滄桑,總是十分惆悵地對他講一些大道理。
他一直覺得,流浪漢以前的故事一定很特別,他懂很多書籍,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會教他一些東西,哪怕他臉上都是胡茬,卻絲毫不影響他在說那些事情的時候的那雙發亮的眼睛。
所以在流浪漢死后,他一直難以想象,甚至難以接受。
那具凍得全身發紫的尸體,那具冷冰冰的尸體,居然會是他的。
江嶠是個孤兒,卻沒有體會過孤兒的那種孤單,在他不記事的時候,他就被流浪漢撿到了,并且一直帶在身邊。
哪怕日子過得不如別人,他依然很滿足。
真正感受到被拋棄的時候,是流浪漢死的時候。
那一天,他一個人坐在地上,看著流浪漢的遺像,遺像上的他,還是笑得那么燦爛,可惜,世間再也沒有這么一個人了。
他唯一的親人,沒了。
報了仇之后,江嶠覺得人生都索然無味了起來,好像每天過的都是同樣的日子。
流浪漢告訴他:“看到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養你這么大,也總算是給我找了個兒媳婦,我還以為你這輩子也就這么過了呢。”
說著說著,他的臉頓時又換成了另一張臉。
周圍的景象都跟著變了,迷霧變成了樹林,眼前是一條鵝卵石小路,他看到她坐在椅子,低著頭,拿著創可貼,柔嫩的小腳就踩在椅子上,腳跟那里破了皮。
不是很嚴重,這種對于江嶠來說,甚至稱不上是受傷。
放在別的女孩子身上,他一定會說嬌氣,他不喜歡亂花錢,因為他比誰都明白錢的重要性。
如果這么點小傷就要這么矯情,他可能都不會活到現在。
可是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拿著創可貼比劃的時候,他就恨不得親自去幫幫她,因為不想要她露出難受的表情。
之后,他看到了另一個男生過來,男生的嘴角破了皮,還在流血,比她的要嚴重許多。
她拿著自己本來要用的創可貼,遞給了男生。
男生問了她名字,她跑了。
他能夠感受到男生的失落和心動,失落因為她,心動也是。
再之后,男生和女孩在一起了。
他想要和她過第一個中秋,她卻要飛往意大利。
從來沒有出過國的他,懷著忐忑的心情,果斷地做了決定,卻被拒之于模特展門外。
里面是她,他只能在外面靜靜地等待著。
他看到她跟別的男生說話了,那個男生穿著名牌,說話談吐間看著都像是富貴人家的少爺,他很生氣,氣別人可以跟她這樣說話,自己只能站在角落里,看著。
不過很快的,他就不氣了。
那天晚上,他看到了最美的芭蕾舞,哪怕只是轉身的一個笑容,都能讓他驚艷。
他知道,這是他要放在心尖上的女孩。
江嶠醒了,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她抱著毛絨玩具,睡得很安靜。
他昨晚死皮賴臉的讓她留下來,始終沒有做到最后一步。
湊過去仔細看她的臉,這是一張多數人都喜歡的臉。
她讓大家喜歡的,不光是這張臉,還有她本身的魅力,她的努力,一切的一切......
有時候自私地希望她的好只有他看見,但是又希望更多的人能夠認可她。
江嶠皺起眉,忽然想到很久之前,他第一次知道她的時候,他說:“不過爾爾。”
只不過是覺得她的名字有趣而已,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是不知道的。
現在看來,倒真的是......不過,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