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李芳華又惱恨起來,夏苗剛挖藥才十二三歲,就已經開始不聽她這個當媽的話了。
要是夏苗再去縣城里上班,豈不是更是脫離她的掌控?這是萬萬不能行的!
徐春生這時候突然開口說道:“夏苗,你翅膀長硬了,媽都給你跪下了,你連一句軟話都不說!”
“你是想讓我說,我心甘情愿把工作讓給你的話嗎?”夏苗抬頭看著徐春生輕聲說道:“你休想!”
李芳華看著自己跪在地上祈求,仍舊換不到夏苗態度絲毫的軟化,心里的惱恨累積也變成了憤怒。
可她還是努力克制著,輕聲軟語相求,“夏苗,你就當幫媽最后一回好不?只要你哥工作結婚了,媽以后啥都聽你的!”
“媽,我現在連腿都瘸了,再沒個像樣的工作,你讓我以后可怎么活啊?”夏苗眼角閃著水光。
李芳華看著靠在凳子上雙拐,又看了看夏苗打著夾板裹得嚴嚴實實的右腿,語氣也有些為難。
“醫,醫生不是說你恢復的很好啊?你的腿會好的!你不要說喪氣話!”
夏苗平靜地搖了搖頭,“媽,醫生還說了這腿會留下后遺癥,不可能跟之前一樣能正常走路使力氣了!”
“不會的,不會的,那個領導不是說了嗎?不管花再多錢,都會給你治好的!”李芳華急急地說道。
夏苗嘆了口氣,“可當時讓你選是去京城治腿,還是選工作名額的時候,你不是讓我選工作名額的嗎?
你當時說,有正式工作就算腿瘸著,也能保證一輩子衣食不愁!”
“媽,媽再去求那個領導,領導會答應幫你治好的!”李芳華語氣有些激動。
別人或許還沒看出來,站在門外的盡歡,卻把李芳華的話里的意思,品得一清二楚。
李芳華這是在刻意回避,工作名額是夏苗用一條瘸腿的代價換來的這一事實。
李芳華一再說去求夏苗救的那個領導,給夏苗治腿,但絲毫不提把工作名額還回去的事情。
用已有的工作名額,去換夏苗未必會真治好的腿,李芳華打心眼里是不愿意的。
夏苗自然也聽明白了李芳華的話,他對李芳華這個媽,最后一絲希望也熄滅殆盡。
她覺得小姑姑說的對,有些人天生親緣單薄,再怎么努力經營,可能都換不回父母的慈愛,兄弟姐妹的友善。
他都到了這種地步,還是得不到他媽的一絲真心關愛和憐惜。
“媽,要想治腿就必須把工作名額還回去,你要是想給我治的話,我明天就去找趙主任,你看…”夏苗現在反而放松下來了,語氣溫和平緩。
李芳華條件反射地喊出來,“不行!工作名額不能還回去,不然你哥怎么辦?”
“哈哈…”夏苗瞬間狷狂大笑,“媽,我應該不是你從外面撿回來的吧?”
李芳華看著神色癲狂的夏苗,愣愣地搖頭,“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是大奶奶和四嬸嬸幫忙接的生!”
“我不是抱來的?那為啥你要逼我,把瘸腿換來的工作給徐春生?同樣是親兒子,怎么待遇差這么多?嗯?”夏苗眼神灼灼語氣卻很輕。
盡歡看夏苗的神色有些不對,生怕他氣急攻心,折騰出大病來,正想進去。
李芳華看夏苗這副神態,心里也很很慌,“夏苗,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春生他,他…”
“只是徐春生結婚的分量,來的遠遠比我的一條腿重要,是吧?”夏苗嘴角上揚的弧度不小,說出的話卻冷如霜雪。
“哦,不對,我這個已經殘疾了的老二,又怎么比得上本來就是你心尖子的大兒子呢?”
李芳華急急地辯解道:“不,不是的,夏苗,你也是我兒子,我沒有這么想過!”
“不用解釋了,你已經這么做了啊,媽!”夏苗微喘著氣。
李芳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春生,眼神微微閃爍著說道:“工作名額你要實在不想讓就算了,我不逼你了!”
“哧——”夏苗嗤笑出聲,“媽,上次我堅持要去讀書的時候,你當時怎么說來著,你要實在想讀書,我也不逼你了!”
李芳華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瞬間炸毛暴起,“徐夏苗,你這是要跟我翻舊賬嗎?”
“我不敢,你現在的妥協,不過是想換一種方法逼迫我罷了!夏苗干脆開始冷笑。
李芳華反應過度,直接暴怒,“工作你不想讓就明說,亂編什么瞎話?我什么時候逼迫過你?”
李芳華從青年時期就開始守寡,最看重自身的名聲,生怕別人說她一句不檢點。
久而久之,李芳華便形成了過度自尊的習慣。
就像是現在,夏苗并沒有從男女作風方面指責她,但她就是覺得夏苗只要說她不對,就是在詆毀她。
“我堅持要去讀書時,你也是說不逼我了,可你是怎么做的?
吃晚飯的時候從不會等我,也不會給我留飯菜,等我割完夠交公分的豬草回來,還要重新生火煮飯。
不然我不僅沒有晚飯吃,連第二天的早飯和午飯也沒有。
想用一下煤油燈寫作業,你說費油不同意,我用賣藥材的錢,把煤油打回來你又說浪費棉線燈芯,
等我把棉線也買回來時候,你干脆直接把煤油燈鎖到了柜子里!”夏苗只是撿了很平常的兩件事說出來,語氣平靜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不僅是在門外的盡歡覺得心寒,在場的族老無一不是眉頭緊皺。
徐國峰更是氣得臉色鐵青,拍著凳子站起來,手指顫抖地指著李芳華。
“向高家的,你偏心我也不說啥,但你這么作踐娃娃,也實在太過了!”
“我啥時候作踐夏苗了,讀書明明沒有任何用處,干啥不把錢省下來,待在家里好好掙工分?”李芳華振振有詞。
徐國峰怒喝道:“簡直是強詞奪理,那人家知道夏苗是初中畢業,說給他安排個坐辦公室的工作的時候,你咋不說讀書沒用?”
“三爺爺,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沒什么見識,分不清好歹也是正常的啊,我真的不是存心為難夏苗的啊!”李芳華聲音越來越小。
。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