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從挎包里面摸出一疊糧票和錢,塞到了慧珍的手里,
“這些錢和票你拿著,是我平時省下來的,你注意給自己添補一點,趕緊把身體養壯實了!”
慧珍的頭搖成了撥浪鼓,“盡歡,我實在是不好意思…”
“這又不是白送給你的,等你上班了都是要還給我的,”盡歡擺斷慧珍的話,“就你這單薄的身板,別說鐵姑娘隊,就是一般的工廠人家都看不上!”
“盡歡,你這樣為我打算,我不知道說什么好!”慧珍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盡歡忙著幫她擦眼淚,“那就什么都別說,別整那些肉麻兮兮的話,我雞皮疙瘩會掉一地的!”
好不容易慧珍的眼淚止住了,她背上的小弟又哭起來了,她著急忙慌地走了,要回去給她小弟換尿片。
盡歡看著慧珍急匆匆地背影,不由得感嘆她這樣的性子太可貴了。
慧珍的父母都重男輕女,她也因此吃了不少苦頭。
按照一般人的心理,慧珍應該很不喜歡她的小弟才對。
但慧珍卻說她確實恨她爹媽,但是對于小弟卻沒有什么嫉恨的情緒,因為她小弟是無辜的。
心性堅韌、遇事拎得清,慧珍這樣性子的人投生在張家簡直是可惜了。
要是換個家庭好好培養,以她的聰明和心性,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盡歡想到這里又搖了搖頭。
“要是”“如果”這些都是空想的假設。
在這個時代,光是活著生存下來,就花光了大部分人的運氣,還能奢求什么別的呢?
徐祖爺這個時候,從郵電局打電話回來了,看著盡歡猛地搖頭,就出聲問道:“小魚兒,你一個人站那兒搖什么頭啊?”
“沒什么祖祖,”盡歡轉過身來,挽住徐祖爺的胳膊,“祖祖你電話打完啦?”
“打完了,說一會兒就來拉走!”徐祖爺給盡歡順了順頭發。
果然徐祖爺坐下還沒喝完一杯茶,一輛軍綠的解放車就停在了家門口。
領頭的人,是盡歡認識的,之前抓敵特的趙志遠。
“首長好!”趙志遠帶著一群士兵敬禮。
徐祖爺和沈云旗都條件反射地回禮,軍人的習慣早就融入他們的骨血。
“志遠,讓他們去搬柚子,你坐下來喝杯茶!”徐祖爺給盡歡遞上搪瓷杯。
“是!”趙志遠這才坐下來。
他們顯然是要聊正事的,盡歡跟在戰士們后面,準備幫他們裝柚子。
沒有帶麻袋出來,戰士們撤下了車棚的帆布,用帆布裝著柚子往外面抬,盡歡為他們的機智點了個贊。
這就正應了王進喜那條名言: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野戰部隊在外訓練的時候,自然條件和環境都錯綜復雜千變萬化,隨機應變這是他們必需的能力。
看著四個戰士,兩個站在地上拋柚子,兩個在車上面接住,配合十分默契,盡歡也幫不上什么忙。
盡歡回去了之后,開了兩個柚子,一個放到了徐祖爺他們喝茶的桌子上,一個留下來給搬柚子的戰士們吃。
別看幾百個柚子,數量上挺大,每個柚子的分量還不小,但是回去之后那么多戰士,每個人也分不到多少。
等四個小戰士搬完柚子洗了手之后,對著盡歡遞過來的柚子有些不好意思。
“幾位軍人哥哥,拿著解渴吧!”盡歡又把柚子往前遞了遞,“別客氣,你們首長已經吃上了!”
四個小戰士這才接過了柚子,揚著笑臉給盡歡道謝。
他們拿著柚子瓣你看我我看你,估計不知道怎么吃,有個戰士還正試圖把沒剝皮的柚子往嘴巴里面送。
盡歡把包裹果肉的內膜皮撕開,然后把果肉翻出來,接著咬上一口,算是示范一遍。
四個戰士這才明白過來柚子的吃法,按照的盡歡的演示,開始剝皮吃果肉。
盡歡覺得不會吃柚子是很正常的事兒,因為柚子等柑橘科的水果,都是南方的特產,北方很罕見。
現在這個年月,飯都吃不飽,還談什么水果,所以大家沒見過外地的水果也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幾瓣甘甜可口的柚子吃下去,戰士們一臉的滿足感。
這個時代,吃飽穿暖就是幸福,有點水果零食就算是奢侈。
但這樣簡簡單單的幸福快樂,都是一般人很難達到的。
徐祖爺他們談完了,他和沈云旗一起,正準備送趙志遠出門,四個戰士立馬小跑著跟上去。
雙方又互相敬了軍禮,趙志遠才帶著戰士們登車離開。
這個時候太陽也已經下山了,徐祖爺和沈云旗,一人扛著兩條往家里搬。
被子里面仍然有點潮氣,徐祖爺點了四個炭盆,用炭火的熱度去烘烤被子。
烘被子這會兒事,徐祖爺本來也是為了盡歡,他覺得盡歡還小不能受寒濕之氣。
其實以盡歡的適應能力,完全不用這么麻煩,但盡歡沒有拒絕徐祖爺的忙進忙出。
孝順孝順,順著才是孝,如果拒絕徐祖爺的一片心意,他老人家肯定心里會失落的。
幾十年后老年人剛退休時候才會得抑郁癥呢,大部分是來自于缺乏被需要感。
工作也退休了不需要他們奮斗,兒女也大了獨立了,也不需要他們的保護了。
所以老人的精氣神一落千丈,不會調整的估計會直接憋出病來。
盡歡經常沖著徐祖爺撒嬌賣癡,其實也有強調她需要徐祖爺的意思。
看著下班的時間差不多了,徐祖爺帶著盡歡背著背篼,開始在巷子里,挨家挨戶地派送柚子。
徐祖爺把柚子交到每家大人的手里,他忙著跟著大人寒暄,盡歡忙著跟巷子里的小伙伴聯絡感情。
家里人口少的送一個,人口多的送兩個,家家也只能嘗下鮮,禮輕情意重,就是這么一個意思。
送完了柚子天就黑了,三人只好打著手電去郎成家里吃飯。
還沒進院子,三人就聞到一股羊湯味兒,看來郎成又做涮羊肉了。
郎衛國看著盡歡就滿臉堆笑,眼睛直接成了一條細縫,“大侄女兒!郎叔叔可想死你了!”
“郎叔叔你說謊,那你怎么還是胖胖的啊?”盡歡戲謔地用手戳了戳郎衛國的肚子。
郎衛國癢得肚子直發顫,“我本來就長得胖啊,跟想你有啥關系?”
“不是說心里有事,茶不思飯不想嘛!你是想著我當下飯菜還是咋的?”盡歡笑嘻嘻地說道。
郎衛國這下子反應過來了,“想到大侄女兒我高興啊,高興地每頓都得多吃點,一來二去就更胖了!”
徐祖爺和沈云旗聽著盡歡和郎衛國貧嘴,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郎成端著鍋出來,直接懟郎衛國,“小魚兒,別聽你你郎叔叔臭貧,他那是因為半年不上班,在家吃了睡睡了吃,養出了一身肥膘肉!”
“爹!你是我親爹啊!留點面子行不?”郎衛國接過銅鍋假意沖著郎成哀求。
幾人跟著郎衛國進屋,盡歡趕緊接過沈云旗手上裝著兩個柚子的包袱,“郎叔叔,你看這是什么?”
“柚子!幾年沒吃過了,還是大侄女兒心疼我哇!”郎衛國把柚子接過去,放到了旁邊的方桌上。
等郎成把才菜都上齊,盡歡才驚訝了郎成今晚的大手筆。
涮羊肉就不說了,羊肉蔬菜擺了一大圈,一湯盆的野味燉干筍,紅蘿卜燒牦牛肉。
“郎爺爺,今天這么多菜,是有什么喜事兒嗎?”盡歡吞著口水問道。
郎成拿著一瓶牛欄山二鍋頭笑道:“不是恭喜你找到舅舅了嗎,丫頭你運氣好,剛好碰上我一個康巴的朋友從老家回來,給帶的牛羊肉!”
“謝謝郎爺爺,您費心了!”盡歡直接笑彎了眼睛。
郎衛國故意逗她,“哎呀我老遠八天地從火車站扛回來,人都累瘦了半斤,也沒見得有人感謝我啊!”
“這是給郎叔叔的謝禮!”盡歡從挎包里面抓了一把巧克力,放到了郎衛國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