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聞言卻哭的越發傷心了:“彤彤這個年紀,若是當真捅出什么漏子,毀了名聲,這輩子就全完了,我這個做母親的,總不好看著孩子一頭扎到絕路上去…”
徐老太太又輕輕拍了拍林太太的手:“你且安心吧,等到慕舟離婚了,我去親自和他說。”
“老姐姐,我這老臉在您面前都丟光了,養出這樣不爭氣的女兒來…”
“怎么會怨你,彤彤也是一片癡心…”
“咱們做父母的,哪個不是為了兒女操碎了心,我真是后悔從前嬌慣她,將她縱的這樣任性。”
“哪個少女不懷春,你也別太傷心了…”
林太太離開徐家,上了車,方才還哭的傷心不已,現下卻是嘴角高高翹了起來。
有周念這樣一個不識抬舉的擋在前面,就更顯得林彤為徐慕舟這樣癡心付出的難得可貴。
這世上哪個做母親的,會想要個對自己兒子丁點都不上心的兒媳婦?
林太太和徐老太太打了這么多年交道,早就把徐老太太的心思摸的門兒清了。
如今,她就安安心心的等著好了,徐慕舟和周念之間的死結無人能解開,離婚,必定已成定局。
周念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已經深夜十一點多了。
她停下手頭忙活的活計,挺直脊背,輕輕捶了捶酸痛的后腰。
再有半個小時,這些護膝和護臂就全都可以做好了。
周念站起來喝了一點水,又活動了一會兒,就重又坐下來,一針一線的縫補起來。
時針過了十二點,周念縫完最后一針,揉了揉生疼的眼睛,又細細的端詳了一番縫好的這幾樣小東西。
她的生母當年去周家做工,就是憑借的一手刺繡絕活,周念很小的時候,生母就死了,因此她并沒有能夠得到母親的悉心指導,但多少也承襲了母親的基因,倒也無師自通,能繡出一些簡單的花花草草。
但徐慕舟向來是不喜歡這些東西的,因此周念,也只是在背面繡了自己小小的名字上去。
周念看了一會兒這些東西,檢查了一遍,就收拾起來抱到了儲物室,儲物室有兩個八成新的衣柜,大約是他們結婚時換了新家具,淘汰下來的,但實則看著也和新的沒什么差別。
周念打開柜子,將縫好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放了進去。
除了好幾套的護膝和護臂之外,還有各種顏色的小孩子的毛衫,滿滿當當兩抽屜,用最上等的羊毛細線織成的大大小小的襪子,幾乎將雙開門的衣柜全都塞滿了。
周念定定的看了一會兒,輕輕合上了柜門,轉身走出了儲物間。
帝都快要迎來溫暖春日的時候,周庸慘死的事,也總算是告一段落。
徐慕舟的人查到最后,卻查到了周庸家人的身上,原來周庸家人知道了周庸對軍長太太懷著這樣的綺思,甚至還敢找上門去糾纏不休,被徐家人給扣了下來…
周家這個老管家,昔年周家在滇南猖狂時,他可沒少借勢狐假虎威,后來周家漸漸落魄,徐家掌控滇南。
他若不是和周家關系太深,都巴不得轉頭投奔徐家了。
這些年日子不好過,他又不缺孩子,兒子女兒算起來大大小小也有十幾個,周庸又不是他多在意器重的,折了也就折了,還能向徐家賣個好。
更何況還有林家的承諾。
周庸敢存著這樣的心思,本就罪該萬死,就算林家沒動手,老管家也預備犧牲這個兒子去抱徐家的大腿了。
徐慕舟聽著下屬匯報滇南傳回來的消息,對于這個結論,他其實是半信半疑的。
但他身邊下屬也不是吃干飯的,那周家又把事情前前后后細枝末葉都說的清清楚楚,倒是嚴絲合縫的對上了。
如果不是他們做的,也不會這樣天衣無縫。
“把周家供出來的那個人先關起來吧。”
“軍長,就關著他?”
“對,先關著,你們仔細一點,把人給看好了,別再如上次周庸那樣,悄無聲息的再死了…”
徐慕舟說著,輕輕扣了扣桌案,“還有一點,你們記著,別讓人知道我心里還存著疑惑,若是那些人知道了,狐貍尾巴就永遠不敢露出來了…”
下屬很快明白了徐慕舟的意思,“是,軍長,您放心吧,這事兒我會親自去辦的。”
“行了,你出去吧。”
徐慕舟揮了揮手,那下屬卻又磨蹭了一會兒:“軍長,還有件事…”
“什么事,說。”徐慕舟頭都沒有抬一下。
“就是,就是太太那邊…”下屬拿了個精致的紙盒出來,輕輕推到了徐慕舟跟前:“我回來之前,太太讓我帶給您的…”
徐慕舟寫字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緩緩抬起頭來,目光落在那個灰色帶著暗紋的紙盒上。
周念,這還是第一次讓人帶東西給他。
他甚至有些克制不住的沖動,想要看一看她到底給他帶的什么。
可到最后,他卻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管她想做什么,也不管她心里又在盤算著什么,他都不想再去理會了。
事情本來就已經是一團亂麻,他不想讓自己更亂。
“東西拿回去吧。”
徐慕舟淡淡的說了一句,復又收回了視線,繼續翻看著面前的文件。
下屬怔了怔:“軍長…”
“以后,不許再幫她帶東西過來,也不許傳話給我。”
“軍長…”
下屬心里有些難過,他到這會兒還能想起臨行前周念把東西遞給他時,臉上那小心翼翼的表情。
他甚至沒有勇氣去告訴太太,軍長不肯收她的東西,還說了這樣的話。
“出去!”
徐慕舟的聲調拔高了一截。
下屬無奈,只得拿了那盒子出去了。
書房的門被輕輕關上,徐慕舟看著面前的文件,那些字好像變的陌生而又枯燥起來,徐慕舟覺得有些頭疼,擱下鋼筆,抬手按了按眉心,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走到窗邊點燃了。
窗子外云卷云舒,春日晴好,卻怎么也無法把他心頭沉重陰霾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