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夫人在后喚了幾聲,他都置若罔聞,快步走下樓,樓下傭人小心翼翼迎過來:“少爺,您的手機方才一直有電話進來,我們沒敢動,剛才,手機沒電自己關機了。”
厲慎珩自來不許不喜別人碰他私物,所以傭人不敢貿然接電話,也不敢動他的手機。
此刻捧著手機,像是捧著燙手山芋,畢竟方才他們看到,那是靜微小姐打來的電話。
若在往日,他們自然第一時間就告知了厲慎珩,但今日家中情況特殊,誰也沒那么膽子。
厲慎珩驀地頓住腳步,伸手將手機拿過來,果然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移動電源給我一個。”厲慎珩剛一開口,傭人立時就將準備好的移動電源遞了過去。
厲慎珩接過來,快步走出客廳,吩咐夜肆:“備車,回公寓去。”
手機斷電之后要稍等幾分鐘才會開機,厲慎珩心里掛念靜微,不由得有些心急。
等待手機開機的這短短幾分鐘里,厲慎珩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種煩躁難安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不能因為厲夫人的一席話亂了心思,可不能克制的,那些凄厲哭訴,卻仍如魔音一般,不停的鉆入他的耳中去。
“你知不知道她連你們的孩子都不要,執意要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去…”
“你們的孩子快足月了,卻被人害死,尸身扔在了亂葬崗上…被野狗分食!”
“她根本不愛你,她的心里一直裝著別的男人…”
“含璋,你敢確定她的心里沒有藏著秘密嗎?你敢確定她對你是毫無保留?”
厲慎珩忽然極重的一拳砸在車座上,眼底一片猩紅已經漸漸猙獰。
無可否認,這最后一句,直接擊中了他心底唯一的裂縫。
他從來都知道,她的心里藏著秘密,連他都不能啟口。
他沒有懷疑過她對他的感情,也從不會懷疑她的品性,質疑她心中另有所愛,腳踩兩船。
可是,他待她可以做到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她卻為什么至今,都不肯對他敞開心扉?
是他做的還不夠好吧,是他還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吧,所以她才會這樣,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心里,自己來扛。
什么上輩子的事,什么十年一夢,他全都不信,就算真的如此,就算厲夫人每個字都對,那又如何。
只要這輩子,她心里只有他一個,他就不會在乎那些可笑的過往。
厲慎珩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來,方才心懷激憤從厲家老宅出來,一直感覺心頭像是被巨石狠狠壓制住了一般,喘氣都艱難無比。
直到此刻,他自己從憤怒壓抑的情緒中走出來,方才覺得好受了許多。
他想要見到靜微,立刻,就見到她。
手機開機的聲音響起,很快周從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她…帶了陳昊回江城了?”
厲慎珩莫名的覺得心頭一凜:“她回去做什么?和你說了沒有,什么時候走的?”
“靜微小姐現在已經上飛機了,她走時沒能聯絡到你,讓我給您說一聲,她會盡快回來,最遲不超過三日。”
“周從,你現在立刻給我訂飛江城的機票…不,你現在立刻去準備私人飛機,我們現在就出發…”
“少爺,還有件事,總統先生讓您現在立刻過去一趟,聽他口氣,好似是有很嚴重的事情。”
厲慎珩擱在膝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攥了起來,好一會兒,他方才沉沉應了一聲:“好,我現在就過去。”
總統府。
須發皆白的孫老顫巍巍的由人扶著坐在主座上,他輩分擺在這里,a國開國元勛都要給他幾分薄面,更何況秦釗這樣的晚輩。
“你和方野,都算是我昔日門生,只是你們今日,一個是堂堂的一國總統,一個也是手握大權的國之棟梁,自然再不會將我這個老頭子放在眼里了。”
孫老說著,因為情緒過于激動,劇烈的咳喘了起來,秦釗和裴方野立時上前,一個端水伺候,一個輕輕給他拍著背。
秦釗服侍著他喝了水,方才溫聲道:“老師,您這話實在讓我汗顏,不管到什么時候,您都是我的老師,也是我最敬重的長輩…”
孫老輕輕搖頭:“我知道,人老了不免心軟嘴碎,讓人嫌,你們其實也并不愿聽我嘮叨,只是給我老頭兒幾分薄面罷了。”
“老師…您可千萬不要這樣亂想…”
“是啊,老師,您這樣說,讓學生汗顏啊…”
“今日你們都稱我一聲老師,那我就托大再把你們當作學生一次,有些話,我不說,死了也不瞑目!”
秦釗和裴方野俱是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垂頭聽訓。
“總統先生您心地慈悲,心懷萬民,我老頭兒對您沒有任何不滿,我也知道,你膝下無子,引為遺憾,因此十分器重咱們那位厲少,有要他接班的想法,國家大事,輪不到我來插嘴,我對厲少也沒有什么不滿,只是如今…”
“為了一個女人,鬧的滿城風雨,連虞仲謙那樣的國家寶貴人才他都敢抓,還要動用刑訊?”
孫老說到此處,不由得又激憤難當:“咱們國家本就在這些方面遠遠落后于m國,仲謙這幾十年嘔心瀝血,做了多大的貢獻?他不分青紅皂白將人帶走,這是要寒了誰的心?”
“含璋這孩子做事向來有章程,他既如此做,自然就會有他的道理,老師您也是瞧著他長大的,這孩子的秉性如何,您還不清楚?”
“我就是知道他是個好孩子,我才私底下找了你來說,沒讓這事兒鬧的沸沸揚揚。”
裴方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自始至終都擺出恭謙的模樣,垂首低頭立在一邊,半個字都不插嘴。
“總統先生,厲少來了。”
總統秘書輕輕叩門,在門外說了一句,片刻后,有穩健的腳步聲傳來,幾人都向門口看去,只覺眼前一亮。
都說壯士暮年,是人生殘酷事之一。
在座這幾人,昔年都曾是志得意滿的年輕才俊,可如今,卻個個垂暮老去。
而這帝國的青年才俊層出不窮,他們就如清晨的太陽一般,還有無限的生機和可能,怎不讓人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