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他是窩囊還是沒用,終究是她這輩子的唯一的男人。
起碼他在為她著想,在她面前像個男人了。
只不過......他是病傻了,還是腦子燒掉了。
她現在的身份,在紫禁城也夠尷尬的。
要不是那兩個阿哥,她恐怕要被趕出紫禁城。
如今雖有了孝莊太皇太后的親筆信,或許能獲得一些賞賜,再被遣回家,可終究不過是那樣。
像他這種身份,肯定不能再改嫁的。
回了娘家,還不是得受那些親戚的白眼。
以往她有多風光,那些人就會毫不留情地鄙視她。
嚴重點的,父母都有可能嫌棄她。
畢竟,從前她是一大家子的希望。
與其遭人白眼,被唾沫星子淹死。
倒不如在這紫禁城,孤孤單單老死。
況且太子底下的兩個阿哥,是交給她撫養的。
老了老了,還是有人孝敬的。
太子聽瓜爾佳氏說治病,面上透著凄涼的冷笑。
“我這輩子,就因為儲君的身份活著。如今這個身份沒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要太醫有何用。”
“那你要干嘛”瓜爾佳氏不解。
太子朝她招招手,淡淡道:“你湊近了說。”
“什么事情,非要整得神神叨叨的。”說是那么說,到底是湊近了。
等到瓜爾佳氏俯身湊近后,太子動了動唇,小聲說了正事。
然后,只見瓜爾佳氏坐回原位,不可思議地道:“不行,你這事情比請太醫還麻煩,我實在辦不到。”
“不,你辦得到。”
“我說你費這么大功夫把我叫來,就為了干這荒唐事,至于嘛。”瓜爾佳氏翻了個白眼,“要我說,還是請個大夫看看病,能撐一年是一年。”
太子卻無奈地搖搖頭,“你不懂......過去的幾十年,我每個日夜都幻想著登基,坐上龍椅的場景。我憧憬著......自個會是個好皇帝,這是我一輩子的夢!”
“那你也不能這樣啊。”
“就當我求求你了,你就幫我這個忙吧,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靠近權利最近的地方......”太子說著,還跪下了。
這下子,瓜爾佳氏哪里還坐得住。
她沒有去扶太子,但起身道:“好了好了,我怕你還不成,你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讓人幫忙的。”
“多謝了。”
“但我可不是因為你給的東西,才答應你的,因為當年進了這個宮墻,我就沒打算再出去!我就是死,也得是死在紫禁城這塊地方!”
說完,她摔門離開。
太子說服了瓜爾佳氏,想要高興的告訴思敏。
跌跌撞撞找了幾個房間,都沒找到人。
最后,還是在柴房,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一幕。
昏暗的柴房房梁上,掛著一條寬大的白綾。
而那白綾上,吊著他正在找的女人。
頓時,太子的眼睛瞪大了幾分。
他一面去撐懸在空間的腳,一面聲嘶力竭地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幫忙啊!”
然而,無論他和奴才怎么努力,把人救下來的時候,思敏就已經沒氣了。
這一天,他渾渾噩噩地抱著女人。
嘴上說的,全是一些沒有靈魂的話語。
“我早就說過了,叫你別跟來,你非要來......”
“都怪我不好,當初就不該心軟,把你留在毓慶宮......就沒今兒的事情了......”
“你等著,等我完成了心愿,就下去陪你......”
次日清晨,思敏就被隨意地下葬了。
是夜,太子妃那頭來了消息,事情辦成了。
于是,太子趁著夜色,在買通奴才的情況下,出了咸安宮。
并且,他還打扮成了太監的樣子。
此時此刻,紫禁城一片安靜,只有侍衛們巡邏的動靜。
以及乾清宮里頭,燈火通明著。
太子走在這片從小長大的紫禁城,卻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天邊的白月光冷冷清清凄凄。
往日那些記憶,一下子涌在心頭。
蕭瑟的夜晚,加重了他心里的凄涼。
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長長的黑影下,飄蕩著一層厚厚的悲滄。
明明沒多遠的距離,可他卻走了很長一段時間。
本來他就病了好幾天,飲食也不規律。
打從赫舍里·沒了后,他便一直沒有進食,連一口水都沒有喝。
如今走一段距離,就費了他渾身的力氣。
等他走大太和殿時,衣服都濕透了。
面上泛著不正常的紅光,氣都完全喘不過順了。
到了那兒,門口有小太監接他。
“我說你怎么磨蹭到這個時候才來,快進去吧!”小太監直接把他往太和殿推。
在這紫禁城,就沒有錢辦不了的事情。
畢竟,沒有人和銀子過不去。
太子本就渾身無力了,被這么一推,就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啃屎。
就這么趴了好幾秒,他才撐著身體,狼狽地爬起來。
可是,來時已經耗費了幾乎全部的體力。
此時他上氣不接下氣,儼然要死的樣子。
望著上首的髹金雕龍木椅,即便是在夜里,還是金光燦爛。
隱隱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牽動著他往龍椅爬。
他撐著身體,狼狽不堪地爬動著。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才爬到了階梯上。
龍椅距離他只有一丈遠了。
“呵呼呼哧”他大口喘著粗氣,艱難的往前爬。
而那金光燦爛的龍椅,也離他越來越近了。
不知怎的,突然覺得龍椅那么的耀眼。
仿佛周圍泛著佛光,虛無縹緲。
可是,又像是綻放著冷冷的寒光。
他覺得身體沒那么沉了,一陣輕飄飄的。
明明他還沒坐上龍椅,卻感覺自個已經坐在上首,俯視天下蒼生。
而他,就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帝王,尊貴中帶著滄桑。
漸漸的,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那么的模糊。
那龍椅看起來那么的近,卻又那么的遙遠。
看似伸手就能夠著,可三十余載到頭來,傾其一生,都夠不著......
無論他怎么努力,怎么費勁心思,再也使不出一點勁兒。
甚至,他的身體隨著階梯,一點點往下滑,滾落到最底下。
這一刻,他再也動不了了。
只有一雙眼睛瞪得渾圓,勉強能眨巴一下。
并且,還是對著龍椅看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