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原名香爐山,因外形似香爐而得名,薛冰馨率寨眾在此定居后更名為香山。香山坐落在陵水之畔,雖然土壤肥沃,樹木茂盛,但山勢低矮平緩,并不是易守難攻之地。
不過,經過一年多的營建,如今的香山已經大變樣了,山上房屋鱗次櫛比,山腳下以木石筑起了圍墻,還有十幾座箭樓,擁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另外,山寨還以陵水為依托,修筑起第一道防線,方法很簡單,就是在河道中插入大量的尖木樁,當河面結冰時,木樁就會封在冰層中,成為絆馬樁,能夠有效地阻擋騎兵的正面沖擊。事實上,只要陵水不結冰,十幾米寬的河面本身就是阻擋騎兵的有效防線。
眼下正值寒冬臘月,陵水已經冰封三尺,在上面縱馬奔跑都沒有問題。陽光之下,但見香山前的河道冰面上,密密麻麻的尖木樁已結滿了冰霜,唯留一處數米寬的通道供人馬通過,但通道上同樣擺放了兩排拒馬,有寨眾在此負責看守。
從和林到香爐山近兩百里,薛冰馨得知京城來人后,立即急切地打馬趕回,數小時之后終于回到了香爐山前,遠遠便見到一支嚴整的隊伍停駐在山寨腳下。
薛冰馨的心跳徒然加速起來,竟然來了這么多人,難道是那家伙親自來了?哼,來便來唄,有什么好稀罕的,人家才不想這混蛋,一點也不想!
薛冰馨的心里在自欺欺人,不過加速卻明顯加快了,從隊伍中脫穎而出,一馬當先沖到山前的陵水旁,負責看守的寨眾見到大當家回來了,急忙搬開了通道上的兩排拒馬。
薛冰馨縱馬過了陵水,直接奔到香山腳下,那支駐扎在山下的隊伍約有三千人,此時紛紛向薛冰馨等人望來。
薛冰馨掃了一眼這支隊伍,柳眉不由皺了皺,因為眼前這支隊伍好生古怪,一個個高高瘦瘦的,既不穿鴛鴦戰襖,也不使用燧發槍,一看就不可能是神機營,甚至連京營都不是,他們的兵器長短不一,有人的腰間甚至掛著鐮刀。
“那家伙搞什么鬼啊,派這么多人來割麥子嗎?”薛冰馨滿腦子疑問,趙虎和薛良也是一頭霧水,倒是緊跟而來的謝二劍和戚景通神情異樣,尤其是謝二劍,本來冷峻的面孔竟然激動得有點泛紅。
此時,寨門打開了,負責留守的五當家劉大力率眾迎了出來,神色古怪地道:“大當家回來了,京城來的客人在聚義堂等候多時了。”
薛冰馨點了點,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一名嘍羅,邁開兩條長腿往聚義堂走去,謝二劍和戚景通連忙下馬跟了上去。
此時的聚義堂中燃著兩盆炭火,比外面暖和多了,四叔正在招呼兩名京城來的貴客,薛冰馨邁進大堂時,座上的三人不約而同轉頭望來。
薛冰馨飛快地掃了一眼,不由大失所望,因為來者根本不是徐晉,其中一人倒是依稀有些面熟,另一名小將則完全陌生,不過模樣卻長得十分俊,皮膚白皙,杏眼桃腮,娘里娘氣,見到薛冰馨時竟然眼前一亮!
薛冰馨不悅地皺了皺眉,心道,這家伙都派了些什么人來啊!
“錦衣衛千戶司馬轅,見過薛姑娘,一別數載,薛姑娘依舊是風彩照人,可喜可賀!”
此時,有些面熟的那名中年漢子站起來對著薛冰馨抱拳行禮。薛冰馨此時終于認出來了,抱拳還禮道:“原來是司馬千戶!”
當年司馬轅隨同徐晉出使山東賑災,而薛冰馨就在是山東時與徐晉結下一段緣的,所以兩人認識,只是現在火兒都四歲多了,隔了這么多年,薛冰馨第一眼倒是沒有認出這位錦衣衛百戶來。當年的司馬轅還只是個百戶,在徐晉身邊辦差。
此時,那名漂亮得像女子一般的年輕將領站了起來,對著薛冰馨豪邁地拱手一禮,粗著嗓子道:“在下岑藍,見過大當家,久仰三娘子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巾幗不讓須眉啊,幸會幸會。”
薛冰馨愕了一下,本來冷艷的俏臉頓時更加冷了,這個岑藍雖然粗著嗓子,但聽得出是故意的,分明就是個女子。
薛冰馨滿心歡喜,本以為日思夜想的男人親自來了,結果自家男人沒來,卻派來了一個美女,心里自是氣苦。
正在此時,隨后行進來了的謝二劍和戚景通均愕了一下,前者更是激動地脫口而出:“小藍!”
岑藍本來還笑嘻嘻的,見到行進來的謝二劍時,馬上像觸了電一般,杏眼一下子就眨紅了,高呼一聲:“劍哥!”說完便像炮彈般飛了出去,一頭扎入了謝二劍懷里。
謝二劍悶哼一聲,雙手緊緊地抱著岑藍,臉上剛毅的線條瞬時柔和下來,溫柔地道:“小藍,你怎么來了?”
岑藍抬起婆娑的淚眼道:“男人一年多不回家了,人家只好自己找來了唄。”
謝二劍不由一陣心疼,喉嚨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心中充滿了歉然和愧疚。去年他和戚景通率兩千神機營弟兄突襲豐州川時,妻子岑藍還懷著胎兒,結果在塞外一待就是一年多,如今兒子都一歲了,他還未能見上一面。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自古忠孝難兩全,戰場廝殺漢,報效了國家,便顧不上小家,奈何!
“對不起!”謝二劍幾乎是哽咽著說出了三個字,這一年多以來,他率眾弟兄孤軍深入,在塞外縱橫輾轉數千里,無數次在生死邊緣游走,意志早已磨礪得堅如鐵石,但是此時此刻,他有點想哭。
旁邊的戚景通咧嘴取笑謝二劍沒出息,不過笑著笑著,自己的眼圈也紅了,他也有家人,兒子戚繼光四歲了,如今要過年了,他也很想家。
薛冰馨此刻釋然了,靜靜地看著緊擁在一起的謝二劍和岑藍,莫名地有些羨慕,她也想男人了!
四叔向薛冰馨暗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即會意,跟著四叔行到一旁。
“大當家,這個岑藍不一般,當年參加過沿海的平倭之役,被封為三品誥命夫人,現在的職位是參將,而且帶來了三千狼兵加入山寨,徐晉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成要大當家以后聽姓岑的?”四叔有點不悅地低聲埋怨道。
薛冰馨神色有點不自然地道:“她要是有真本事,聽她的也不是不行。”
四叔皺眉道:“嘉靖承諾只要大當家立下大功,便可以獲得特赦,但是現在來了個岑藍當頭兒,到時功勞算誰的?”
“就是,我們只聽大當家的,若是換那岑藍當頭兒,弟兄們不答應。”趙虎湊過來沉聲道。
正當趙虎等人憤憤不平時,謝二劍和岑藍總算溫存完了,謝二劍可不是徐晉,眾目睽睽之下還是挺臉嫩的。
岑藍擦干凈眼淚,換上了一副笑臉,對著薛冰馨重新行了一禮,鄭重地道:“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是岑藍還是要多謝薛參將幫忙找到我家二劍。”
“謝夫人客氣了!”薛冰馨下意識地道,忽然覺得不對,皺起柳眉道:“謝夫人剛才叫我什么?”
岑藍嘻嘻一笑,接著神色一整,啪的敬了一個軍禮,大聲道:“末將岑藍,見過薛參將!”
“參將?”薛冰馨一面的愕然,趙虎和薛良面面相覷,四叔卻是眼中精光一閃,面露喜色。
這時司馬轅笑吟吟地取出一卷圣旨道:“薛大當家接旨吧!”
薛冰馨身子一顫,以她的出身,自然明白圣旨意味著什么,下意識地跪倒在上,四叔這個老太監已經早一步跪倒了。趙虎、薛良、劉大力三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著跪倒在地。
司馬轅這才清了清嗓子,打開圣旨大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薛冰馨、雷鈞、趙虎…爾等雖為盜賊,更涉山東謀逆之事,本該明正典刑,但念在爾等有痛改前非之心,胸懷殺敵報國之志,而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有堯舜之量…茲任命薛冰馨為香山參將,雷鈞、趙虎、薛良、劉大力均為游擊將軍,著爾等戴罪立功,欽此!”
“末將領旨,謝恩!”薛冰馨聲音有點抖,鄭重地高舉雙手準備接過圣旨。
趙虎等人見狀也連忙有樣學樣,高呼領旨謝恩!
司馬轅把圣旨卷起來,放到薛冰馨手中,笑道:“恭喜薛參將,恭喜諸位當家的!”
“哈哈,老子現在搖身一變,從山賊變成游擊將軍了?”薛良摸著后腦勺呵呵笑道。
趙虎等人亦是喜笑顏開,當將軍自是比當山賊有前途了。
薛冰馨手握圣旨,心中百感交集,那個男人果然做到了,以后咱娘倆可以名正言順地去京城了,不過前提要先熬過接下來的一場場惡戰!
四叔皺了皺眉道:“剛才閑卿時,岑參將說帶了三千狼兵協助山寨,只是岑參將的職位是參將,我們大當家的職位也是參將,那到底誰說了算?”
趙虎、薛良和劉大力連忙點頭附和道:“對,誰當頭兒,這可要事先說清楚!”
岑藍狡黠地道:“靖國公命末將前來山寨,可沒說以誰為主…不過,末將初來乍到,對塞外環境并不熟悉,自然是以薛參將為主了。”
趙虎等人聞言不由松了口氣,看岑藍也順眼多了,薛冰馨微笑謙虛道:“岑參將參加過平倭之役,以后本當家…本將定向岑參將多多請教!”
岑藍笑嘻嘻地道:“薛參將過謙了,能在韃子的地盤立穩腳根,并發展到如今這規模,薛參將也不是等閑之輩!”
兩個女人互相恭維起來,就沒有其他男人什么事了!
妙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