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徐晉本以為八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永福公主出嫁的前一天下午,他就能抵達京城的,但是天公不作美,當他進入北直隸河間府地界時,竟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山洪爆發,暴漲的河水沖毀了道路,最后萬不得已只能繞道真定府,就這樣,耽擱了大半天時間,等他到了涿州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正是人困馬乏,無奈只能亮明身份,叫開城門進城休息一晚。
幸好,涿州距離京城也就一百五十里左右,明天一早趕路,應該能在吉時之前趕到京城的,如今京中的情況,徐晉也大致了解,因為金彪已經派出錦衣衛聯系上他了。
嘉靖五年八月二十八日,皇宮內外張燈結彩,整座京城都彌漫在一片喜慶氣氛當中,因為今日,大明公主永福殿下將要出嫁,駙馬是國子監生李純。
據說這個李純生得劍眉朗目,唇紅齒白,儀表堂堂,且氣質溫文爾雅,當真是潘安再世,衛叔寶轉生,總之就是一個字——帥。
所以京城的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已婚婦人(未婚的出不了家門),早早就涌上了街頭,預先守侯在接親路線的街道兩旁,準備一睹李大帥哥的風采,特別是崇文門駙近,簡直是人山人海。因為李駙馬的府邸就在崇北坊,前往皇宮迎娶公主,崇文門是必經之路。
崇北坊,李府…不對,應該說是駙馬府了,新進駙馬李純正在幾名婢女的服侍下穿戴禮服,準備出發迎娶永福公主了。
話說嘉靖這個小舅子當是真的沒話說了,親姐出嫁不收禮金就算了,還附贈豪宅一幢,現在這幢駙馬府就是嘉靖送的。
本來李純他“爹”李炳才在京中置有房產,但嘉靖派了個太監前往視察后,覺得太過寒酸,配不上大明公主的尊貴身份,于是大手一揮,便賜了駙馬這座近兩千方的豪宅,而且配備仆役婢女若干。
很快,李純便穿戴完畢了,一身大紅狀元袍,果然帥氣逼人,俗稱大帥逼,幾名負責伺候的婢女都看得兩眼發光。
李純看著全身鏡(玻璃的)中的自己,滿意地彈了彈衣袖,把婢女們揮退出去。
這時,同樣穿戴一新的李炳才行了入來,先是眼神復雜地偷偷打量李純一眼,然后微彎著腰低聲道:“少主,該出發了前往接親了,禮官已經在府外等候。”
李純面色一沉冷道:“你剛才叫我什么?”
李炳才機靈靈地打了寒顫,連忙道:“純…兒,該出發了!”
“記住了,再說錯話一次,你就會少掉一個兒子,你統共只有兩個親兒子而已,好好惦量著。”李純淡淡地道。
李炳才仿佛墜入了冰窖之中,渾身冰冷,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后悔藥吃了,都怪自己以前鬼迷心竅加入了彌勒教,如今上了賊船想半途下船是絕對不可能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純兒,為父明白,絕對不再犯錯。”李炳才顫聲道。
李純神色自若地嗯了一聲,仿佛李炳才在叫他爹,而不是叫他兒子。
“走吧!”李純轉身行出了房間。
駙馬府的大門外,迎親隊伍早已準備好了,李純翻身上馬,樂隊立即湊起《鳳求凰》,吹吹打打地往崇文門而去。
“哇,駙馬爺真好看!”
“好英俊啊!”
李純高踞在馬背上,聽著街道兩旁的贊嘆聲,心中頗為得意,竟然有點飄飄然起來,嘿嘿,誰想到我李大義竟然有一天會成為大明的駙馬爺,一邊睡大明的公主,一邊造大明的反,快哉快哉,哈哈哈!
接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地通過了崇文門,又順著長安街來到皇城午門外面,李純按照禮官的指引下馬,步行渡過金水橋,然后前往朝房換上朝服。
根據《大明會典》記載,駙馬迎娶公主時從午門入,然后到朝房換上朝服,之后到奉天殿參拜皇上,然后再到慈寧宮參拜太后,再然后到坤寧宮參拜皇后,最后才能接走公主,雖然程序繁瑣,倒是不用擔心會被擋門的討要紅包。
正當李純在朝房中美滋滋的更換朝服,他“小舅子”嘉靖帝正在奉天殿中坐立不安,不時抻長脖子往殿門外張望。
毫無疑問,嘉靖帝朱厚熜在等人,不過等的并不是駙馬李純,而是徐晉!
本來有消息說徐晉昨天下午就能入城的,嘉靖滿懷期待,本已經準備好親自出城迎接的,結果白等了一個下午,最后收到消息說河間府大雨毀道,徐晉已經改道走真定府了,不能按時抵京。
朱厚熜空歡喜一場,只能郁悶地擺架回宮,現在距離吉時越來越近了,前面已經傳來駙馬出門迎親的消息,但是徐晉還沒見蹤影,所以朱厚熜有些著急了。
朱厚熜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著急,駙馬反正又不是徐晉,早到遲到其實也不打緊的,不過,朱厚熜的潛意識中,似乎又希望徐晉能親眼看到永福姐姐出嫁。
“皇上,駙馬爺已進午門,如今在朝房更換朝服。”一名小黃門急急腳進來稟報道。
“朕知道了!”嘉靖揮了揮手道。
那名小黃門前腳剛離開,又有一名小太監屁顛屁顛地跑進來稟報道:“皇上,駙馬爺離開朝房,已往昭德門而來。”
“朕知道了!”嘉靖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唉,看來徐卿是趕不及看永福出嫁了。
稍傾,一名小太監又急急腳進來了,正當嘉靖以為又是報告駙馬行蹤時,這名小太監卻氣喘吁吁地道:“皇上,靖國公已至廣寧門,正回府里更換朝服。”
嘉靖倏了站了起來,高興地道:“徐卿倒是回來得及時,走,擺駕出宮!”
畢公公見嘉靖竟然打算出宮迎接徐晉,不由嚇了一大跳,先別說皇帝迎接大臣合不合規矩,眼看駙馬就要前來參拜了,皇上這個時候離開合適嗎?
“皇上,靖國公爺換了朝服便會入宮叩拜,皇上沒必要這時出宮,而且駙馬爺馬上就到了!”畢云提醒道。
嘉靖卻是不以為然地道:“那就通知禮官稍等!”
嘉靖說說完便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奉天殿,帶著一眾侍從往宮外而去。
畢公公欲哭無淚,沒辦法,誰讓靖海侯爺如此受寵,他只能派人通知禮官暫緩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