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偎翠樓的三樓雅間,嚴世蕃見到了李純的父親李炳財。這位李員外約莫四十許歲,頭戴一頂四方六合統一帽,身穿灰黑色的闊袖長衫,十足一副生意人的打扮,五短身材,面皺腮陷,天生一張阿婆臉,實在難以想象這副尊容竟然生出李純這樣英俊帥氣的兒子,端的是歹竹出好筍了。
嚴世蕃自己就是天生獨目,所以對阿婆臉的李員外并不排斥,反而有點“惺惺相識”的味道,所以兩人相談甚歡。不得不說,嚴世蕃這貨交際方面確有一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拍馬屁說漂亮話,總能讓人如沐春風。
接近飯局的尾聲,李炳財十分熱情地塞給嚴世蕃一封“大紅包”,里面是一份薄薄的禮單,嚴世蕃打開瞄了一眼,頓時愉快地揣入了懷中,態度更加熱情了。
飯局又持續了半炷香,將近天黑才散場,嚴胖子酒足飯飽,走路都一搖三晃的,估計是喝多了,李員外十分貼心地叫來了偎翠樓的媽媽,給嚴世蕃開了房間,又請了兩名粉頭伺候著。
眼見著嚴世蕃被兩名龜公扶了出去,李炳財便上前把雅間的門關好,走回李純旁邊站著,竟是一副畢公畢敬的畏懼模樣,哪里像是李純的老子,說是下人還差不多。
“二少主通第二輪復選應該沒有問題了吧。”李炳財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
李純正把玩著一枚黃澄澄的銅錢,那銅錢在指縫間快速地翻滾,恰似一道黃光,讓人眼花繚亂,他一邊把玩著銅錢,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嚴世蕃這小子雖然貪財好色,但還是挺講信用的,收了好處自然會把事情辦好,所以本少主通過復選是必然的。”
李炳財連忙道:“如此恭喜少主,賀喜少主。”
李純輕輕一夾,那枚高速翻滾的銅錢便穩穩地夾在了指縫間,淡道:“慢來,過了復選,還有再選和終選。”
李炳財神色有些不自然,不過嘴上卻道:“那屬下再籌借些錢財來打點。”
“李員外似乎不怎么樂意啊。”李純目光平靜地瞥了李炳財一眼,后者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連忙低下頭道:“屬下不敢,能為少主辦事,是屬下莫大的榮幸,屬下全家老少的性命都可以奉獻給圣教,些許錢財又算得了什么。”
李純滿意地點了點頭,拍拍李炳財的肩頭道:“很好,待本少主當上了駙馬,少不了你的賞賜,他日家父若坐了江山,你李炳財就是開國元勛,福澤后人。”
李炳財連忙“感激涕零”地道:“謝少主,屬下一定盡心盡力協助少主。”
李純嗯了一聲,話鋒一轉道:“剛才在大街上似乎有人跟蹤本少,你平時注意些,浙江慈溪那邊記得安排好,想必朝廷會派人核實身份,絕對不得出現任何紕漏,否則…本少主要遠走高飛容易,但你老家的妻子族親卻是在劫難逃。”
李炳財臉色刷的白了,心膽俱顫,吃吃地道:“二少主放心,屬下都安排好了,絕對不會出紕漏的,少主的身份經得起查驗。”
李純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淡道:“去吧,記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少說話多做事。”
李炳財唯唯諾諾地點頭答應,然后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雅間,當他關上了雅間的門,這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一臉苦逼順著樓梯下樓去。
第二日差不多中午,嚴世蕃這些才離開了偎翠樓,走之前還順便吃了頓午飯,反正有人賣單,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嚴世蕃這貨離開了偎翠樓后也不回國子監了,徑直便回了家,在丫環的服侍下洗了個澡,然后回房接著睡,昨晚在兩名粉頭身上接連折騰,嚴胖子可累壞了,到現在還沒完全恢復過來。
嚴世蕃一覺睡到了傍晚,直至下人叫他吃晚飯才醒來,這時嚴嵩也下班回到家了。嚴世蕃有兩個姐姐,但都出嫁了,而他還沒娶親,所以平時家里都是三口人吃飯。
此時,嚴嵩、歐陽氏、嚴世蕃三人正在飯廳中一起吃飯。嚴嵩瞥了一眼還睡眼忪惺的兒子,皺了皺眉道:“今天沒去國子監上學。”
嚴世蕃神色輕松地道:“昨晚有人請吃酒,吃醉了,今天沒去上學!”
歐陽氏連忙給兒子夾了一塊紅燒肉,寵溺地道:“不去就不去吧,一天半天有什么打緊的,不過我兒須知道,酒不能喝太多,傷身!”
嚴世蕃反手便給老娘夾了一只雞腿,連連點頭道:“娘親,孩兒知道了。”
歐陽氏頓時樂呵呵的,朝丈夫使了個眼色道:“我兒天資聰敏,就是無意功名而已,要不然狀元也是手到擒來,只不過一天不去上學而已,你這老頭子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的,至于么?”
嚴嵩苦笑著搖了搖頭,連忙向夫人告罪。嚴世蕃嘿嘿一笑,從懷中取了那份禮單遞給歐陽氏,問道:“娘親,東西送來了沒?”
歐陽氏接過禮單掃了一眼,點頭道:“昨晚便送來了,話說這個李員外什么來頭,出手如此闊綽。”
嚴嵩從歐陽氏手中拿過禮單,不由嚇了一跳,禮單不長,但都是些價值高的玩意,估計值兩三千兩之多,不由有些忐忑道:“東樓小兒,不過是一個復選的名額而已,咱們收人家如此重禮,恐怕不妥吧。”
嚴世蕃不以為然地道:“才幾千兩銀子算得了啥,人家既然敢送,就覺得值這個價。”
嚴嵩捋了捋胡子,有點不放心地問:“這個李員外的兒子長相如何?要是歪瓜裂棗,還是把銀子退回給人家吧。”
嚴嵩也愛財,要不然即使再寵溺兒子,也不會放任他這樣胡來,畢竟給公主選婚可不是鬧著玩的,初選的時侯人多無所謂,但復選只選五十人,人少了自然明顯,要是有幾個相貌丑陋,又或者缺胳膊少腿的夾雜在里面,被司禮監或禮部的官員發覺,傳到太后和皇上那里,自己這個選婚使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嚴世蕃大口吃著紅燒肉,擺了擺手道:“爹放心吧,那人你也見過,叫李純,英俊著呢,容貌和氣質都不比靖海侯徐晉差,嘿嘿,估計永福公主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小白臉。兒子我又不是白癡,歪瓜裂棗缺膊胳少腿的,給再多銀子也不會接。”
嚴嵩聞言放下心來,那個李純他也見過,之前就是他出面幫李純進入國子監讀書的,確是個挺英俊帥氣的小伙,既然如此,自然就沒問題了,這小子即使不送禮都能過復選。
“對了爹,我這里還有一份名單!”嚴世蕃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給了嚴嵩,大言不慚地道:“這些都是給了銀子的,按給銀子多少分先后,爹你自己酌情著辦呢。”
嚴嵩接過紙條一看,差點就要拍桌子了,不過吃了歐陽氏一記瞪眼,頓時便偃旗息鼓了,神色悻悻的。
原來嚴世蕃這張紙條上竟然寫了十個名字,加上李純就是十一人,要知道復選統共才選五十人,嚴世蕃便要了十一個名額,而嚴嵩自己手頭上也有幾個份量重的需要通融,實在不好安排啊!
嚴世蕃卻是不管,繼續大塊剁頤,讓他老子自己頭疼去。
歐陽氏雖然寵溺兒子,但也不會拿丈夫的仕途開玩笑,低聲問:“老頭子,怎么了?不好安排嗎?”
嚴嵩點了點頭,歐陽氏連忙轉頭對嚴世蕃道:“兒子減一半吧,你爹也不好啊,回頭把銀子退還給人家。”
嚴世蕃聳了聳肩道:“退銀子事小,只怕人家會不樂意啊,而且你讓兒子以后臉面往哪擱?”
“說的也是,要不是老頭子你擔帶一下?”歐陽氏轉頭望著丈夫道。
嚴嵩只得咬了咬牙,沉聲道:“到此為止,下不為例。”
嚴世蕃笑嘻嘻地道:“知道了爹,孩兒有分寸,復選五十人,安排十幾個完全沒問題,更何況孩兒揀的這些人都不差,別人也難以詬病。”
“為娘就知道我兒機靈著呢!”歐陽氏欣悅地笑道。
嚴嵩無奈地把紙條折起來放入懷中,明天就要進行復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