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晉前腳邁入南頭城的總督衙門后宅,俏婢初春便從屋中飛奔了出來,激動得淚光點點,驚喜交加地喚道:“老爺!初夏!你們終于回來了!”
“姐姐,我們回來啦,人家好想你啊!”初夏飛奔上前與初春擁抱在一起,足足兩個多月了,姐妹兩人自打出生開始,便沒分開過那么久。
話說當初徐晉本打算帶著初春初夏一起下南洋的,然而就在出發的前一天,受傷一直昏迷的賀芝兒終于醒轉了,徐晉擔心新來的兩名婢女照顧不好,于是便把向來細心的初春留下來照料賀芝兒。
正在此時,一名瘦弱的少女從屋里行了出來,站在門口處怯生生地往這邊打量,想行過來但又不敢。初春連忙招了招手,柔聲道:“芝兒小姐,快過來啊。”
“哦!”瘦弱少女聽話地走了過來,不過卻害怕般躲在初春的身后,一邊打量徐晉和王翠翹等,一邊低聲問:“初春姐姐,他們是誰呀?”
徐晉心里咯噔一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眼面前這名瘦弱的少女,確認是賀芝兒無疑,不由皺了皺劍眉問道:“初春,小莫…芝兒她怎么了?怎么連我都不認識了?”
初春拉住賀芝兒的手,寵溺地理了理她額前的劉海,憐惜地道:“老爺,芝兒得了失魂癥,以前的事大多都記不得了。”
王翠翹、初夏、秋雁三人均失聲輕呼,無不流露出憐憫之色。
徐晉不由恍然大悟,原來賀芝兒竟然失憶了,只是不知是暫時性的,還是永久性的,不過,忘掉過去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可惜了一個火器天才啊。
看著眼前小臉蒼白,弱不禁風的少女,徐晉不由心生憐憫,下意識地上前打算摸一摸她的腦瓜,誰知后者猛地往初春懷中縮去,竟是怕得瑟瑟發抖,滿眼的驚恐。
徐晉的動作和表情頓時都僵住了,尷尬地把手縮了回去,自己有哪么可怕嗎?
初春連忙安慰道:“芝兒小姐乖,別怕,他是你哥哥啊,不會傷害你的。”
賀芝兒聞言停止了顫抖,不過還是有點害怕地打量著徐晉。徐晉和顏悅色地微笑道:“芝兒,我是你哥哥啊,還記得我教你的阿拉伯數字嗎?”
賀芝兒眨了眨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徐晉不由一喜問道:“是不是想起來了?”
賀芝兒卻是弱弱地搖了搖頭,又輕輕地搖了搖初春的手撒嬌道:“初春姐姐,我要吃蜜餞,我要吃蜜餞,你早上可是答應過芝兒的。”
初春寵溺地道:“好,去吃吧,小翠,拿蜜餞給芝兒小姐。”
一名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小丫環連忙上前拉起賀芝兒的手,柔聲道:“小姐跟進婢子屋去吧,婢子這便給你拿密餞去。”
于是,賀芝兒便蹦蹦跳跳地跟著這名叫小翠的丫環走了。徐晉上中閃過一抹古怪之色,初春嘆了口氣解釋道:“老爺,芝兒不僅忘記了以前事,而且…好像心智也變回了八九歲的樣子,真可憐!”
徐晉不由心中一動,記得以前從電視上看到過這樣的病例,有些人由于受到外部刺激,選擇性地遺忘了一部份記憶,而這部份記憶往往是他不愿意去面對的,這是一種自我逃避的假失憶現象,也不知賀芝兒是不是這種情況。當然,也有可能是賀芝兒的腦細胞受損所至,這種情況基本難以恢復,而且一輩子都會保持這種“八九”歲的狀態,說得難聽一點就是低能兒,這輩子都必須由別人照顧著。
徐晉暗嘆了口氣,但愿是前者吧,當然,不管是哪種情況,以徐晉今時今日的條件,再多十個八個賀芝兒都養得起。
夏夜,窗外蟲聲唧唧,清風把石榴花的香味送入了屋內。沐浴完畢的徐晉端坐在書房的案后,一筆一畫地謄寫著奏本。
徐晉一共寫了兩封奏本,都將以密奏的形式直接逞送給小皇帝朱厚熜。一封是關于籌建南洋都護府的事宜,徐晉在其中詳細地敘述了控制南洋的目的和各種好處,并且附上了一份建立南洋軍事系統的策劃書,相信朱厚熜那小子會十分感興趣的。事實上,在徐晉的引導道,朱厚熜這小子在開疆拓土方面的熱情不是一般的高漲。
另一封奏本卻是關于開放海禁的事宜,時至今日,徐晉覺得開放海禁的條件已經成熟了,一來朱厚熜已經坐穩了皇位;二來大明沿海的魑魅魍魎均被肅清了,航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安全;三來糧食問題也將得到解決。
正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當然,如果直接在朝堂上提出開海禁的話,阻力應該還會很大,畢竟楊廷和等一眾守舊派的力量還不容小瞧,所以徐晉打算先寫密折與朱厚熜商議好,待君臣二人達成了共識了,這才公開上書請求開放海禁。
正所謂今時不同往日,經歷了這場歷時一年多的滅倭降番之戰,徐晉率軍縱橫萬里海疆,不僅掃平了大明沿海各路倭寇和海盜,還把西洋人打得落花流水,甚至將遠在萬里之外的滿喇加都拿下了,儼然成為大明軍方的一號人物,羽翼漸豐的徐總督已經完全有資格跟首輔楊廷和掰一掰手腕。
徐晉謄寫完奏本,正要擱筆把墨跡吹干,書房門卻被輕輕敲響了,隨口問道:“誰?”
然而外面卻無人應答,只是房門又被輕輕地敲了敲。徐晉皺了皺劍眉,外面有親兵和錦衣衛層層把守,外人應該不會輕易闖得入來,如果是家里人話,誰又會這樣子默不出聲,除非…
徐晉心中一動,放緩聲語氣道:“門開著呢,進來吧!”
話音剛下,房門便被輕輕地推開了,果然見到賀芝兒怯生生站在門外,小丫頭顯然也是新浴完畢,穿著一身粉紅色的宮裙,目若點漆,換上女裝的她竟是十分好看,就是過于瘦弱了點,仿佛一陣風都能把她吹飛,若是能再長點肉,絕對是個出色的美人胚子。
徐晉和顏悅色地招了招手道:“原來是芝兒啊,快進來吧!”
賀芝兒猶豫了一下,抱著本子行了進書房,怯生生地來到書案前,又怯生生地看著徐晉,既稚氣又可愛。
徐晉看了一眼賀芝兒抱著的本子,立即便認出是自己之前給她讓課時用的教案,于是微笑道:“芝兒,是不是有哪里看不懂的?”
賀芝兒搖了搖腦瓜子,鼓起勇氣問道:“你…真的是我哥嗎?”
徐晉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道:“自然是真的,哥哥還能有假?”
賀芝兒探頭端詳了一眼徐晉攤在書案上墨跡未干的奏本,又打開那本教案對比了一遍字跡,忽然露出純真的笑容道:“字寫得一樣,原來你真是我哥啊。”
徐晉愕了一下,繼而開懷大笑道:“比珍珠還真,來來來,哥考考你,看看這兩個月你有沒有偷懶。”
徐晉說著抽出一場空白的宣紙,在上面上下一道式子:123345=?
賀芝兒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很快便提筆寫下468三個阿拉伯數字,徐晉不禁暗喜,又寫了幾條更加復雜的式子,結果賀芝兒均輕易地寫出了準確的答案。
徐晉欣慰地摸了摸賀芝兒的腦瓜,還好還好,沒有變成白癡,不僅還記得自己教過她的知識,而且似乎更加厲害了,連一些復雜的乘除法都能心算出來,天賦還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