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
一群狐朋狗黨聚在一起喝酒,聊些家長里短的紅塵俗事,只會越喝越糊涂,在酒精的刺激下各自吹噓自己有多牛逼,直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酩酊大醉后便回家蒙頭大睡,最終把自己也消磨在這萬丈紅塵之中,終其一生庸碌無為。
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喝茶,只會越喝越清醒,互相學習交流心得,越聊便越發覺自身的不足,于是相互取長補短,不斷地提高充實自己,最終成就一番大事業。
所以說,一個人的交際圈子,往往能決定一個人的人生高度,跟平庸的人一起,自身也會變得平庸,與上進的人結伴,自身便會變得奮發向上,倘若能得一良師益友指點,那更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譬如賀芝兒能遇到徐晉這個良師,無疑是相當幸運的,她這些天都沉浸在徐晉為他打開的數理化王國之中,從此她的人生將注定不再平凡,大明朝的一代火器巨匠將冉冉升起。
下午五時許,賀芝兒聽完徐晉的授課后,跟往常一般,抱著徐晉準備的教案和習題離開了總督衙門,行至距離總督衙門不遠的一條小河涌時,她在橋上站定了,猶豫片刻,終于從懷中取出一枚紙包扔到橋下。
看著那包毒藥被清澈的河水沖走,賀芝兒這才如釋重負地轉身繼續過橋,往兵器局的方向行去。
謝二劍從不遠處的一棵樹后鬼魅般閃了出來,若有所思地皺起了雙眉,繼而轉身返回了總督衙門,隨后找到了錦衣衛百戶韓大捷。
“老韓,有件事找你幫個忙?”謝二劍道。
總督大人的二舅子,這人情自然必須得賣,所以韓大捷立即熱情地道:“謝游擊請講。”
謝二劍道:“讓人仔細調查一下莫芝兒,務必摸清他的來歷。”
韓大捷目光一閃,點頭道:“沒問題,咱們錦衣衛最拿手就是干這個,三天內給你查清。”
且說賀芝兒返回兵器局,見到莫瘸子不由大吃一驚,吃吃地道:“莫叔,你怎么來了?”
莫瘸子冷哼一聲:“怎么我不能來?進來,把門關上。”
賀芝兒小臉泛白,忐忑不安地把房門關上,低著頭行至桌旁。莫瘸子瞥了一眼賀芝兒抱著的兩個本子,問道:“什么東西?”
賀芝兒下意識地抱緊了,莫瘸子面色一沉低喝道:“拿來!”說完劈手搶了過來。
“莫叔小心,別弄破了。”賀芝兒緊張地道。
莫瘸子冷哼一聲,把徐晉那本教案翻開,頓時眼前一亮,那一手筆法老練的小楷他一眼就認出不是賀芝兒的筆跡了,陰聲問道:“這是徐晉的手書?”
賀芝兒害怕地點了點頭,莫瘸子冷笑道:“看來黃班頭并沒胡說,徐晉現在對你器重得很啊,還親自給你授課,嗯,如此一來,你要給徐晉下藥還不是輕易如舉,那為什么還不動手?”
“莫叔,芝兒沒找到機會下手!”賀芝兒嚅嚅地道。
莫瘸子勃然大怒,解下一只布鞋便在賀芝兒身上抽了一下,厲聲道:“死丫頭,你是沒機會下手,還是根本下不了手。”說完又抽了幾下。
賀芝兒痛得眼淚在眶內直打轉,卻是不敢躲閃,可惜的丫頭這些年來可沒少挨鞋底抽,早已經養成逆來順受的習慣了。
這時,屋外傳來有人走過的聲響,莫瘸子連忙把鞋穿上,低聲斥道:“把眼淚擦了。”
賀芝兒趕緊把眼淚擦干,莫瘸子放緩神色低聲道:“芝兒,別忘了,是張忠那閹賊害得你們家家破人亡的,徐晉也有份害死你哥,他是你的仇人。別因為人家現在器重你,你就把大仇都忘了,你爹娘,你哥,還有你嫂子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你的。”
賀芝兒小臉蒼白如紙,低著頭默不作聲。
“小莫,老莫,開晚飯了!”這時屋外傳來了黃班頭的聲音。
莫瘸子警告地瞪了賀芝兒一眼,這才一瘸一拐地行過去開門,笑道:“黃班頭先行,我們一會就到。”
莫瘸子打發走黃班頭,行回來低聲道:“我聽黃班頭說工期只有五天,已經過去三天了,明天你必須得動手,知道吧,走吧,吃飯去!”
賀芝兒默然收拾好本子,然后便帶著莫瘸子去兵器局的食堂吃晚飯,飯畢,賀芝兒便對著莫瘸子道:“莫叔,房里只有一床被子,芝兒今晚去住客棧吧。”
“去吧去吧!”莫瘸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賀芝兒不在更好,方便自己搞事,現在他已經不相信賀芝兒會下手了,所以他決定自己動手報仇。
然而,第二天徐晉竟然沒有到兵器局,莫瘸子不由大失所望,而這天賀芝兒雖然去了總督衙門聽課,不過也沒有給徐晉下毒,莫瘸子氣得又用鞋底抽了她一頓。
嘉靖三年正月二十一日,約定的五天工期到了,兵器局也提前半天完成了任務,所有佛郎機火炮全部加固完畢。徐晉在伍文定的陪同下,帶著一眾文武官員來到兵器局驗貨收炮。
今日天氣晴朗,午后春陽高照,暖意融融。數百門佛郎機炮整整齊齊地堆放在兵器局的曬場上,炮身全部加鑄了鐵箍。
徐晉命人逐一檢驗過,又隨機抽了十門炮來試射,確認沒有問題才滿意地接收了,并命人把炮運回碼頭裝船。
“小莫呢?”徐晉檢查完火炮才發現賀芝兒不在場,不由問道。
黃班頭笑道:“回總督大人,小莫的父親這兩天也到了府城,就住在咱們兵器局中,老莫的腿腳不便,估計小莫擔心他出意外,這會又回去屋里瞧瞧去了。”
徐晉皺了皺眉劍眉道:“兵器局重地,豈能隨意讓外人入住,以后不管是誰,只要不是兵器局的工匠,均不得在兵器局逗留。”
黃班頭和兵器局的負責人均是臉色一僵,兩人見到徐晉親對賀芝兒如此器重,于是他們便對莫瘸子格外優待,不僅允許他住進兵器局,也沒敢限制他在兵器局中走動。
“是是是,這是屬下失職,待會便請小莫的父親離開。”兵器局的負責小官小心翼翼地請罪。
徐晉淡道:“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正在此時,一名錦衣衛腳步匆匆地走了過來,湊到百戶韓大捷的耳朵旁邊低語了一陣子,后者面色大變,厲聲喝問道:“黃班頭,莫家父子住在何處?”
黃班頭嚇了一跳,一眾官員也訝然地望來,徐晉皺眉道:“韓百戶,發生何事?”
韓百戶急道:“大帥,據錦衣衛調查,莫芝兒的父親莫瘸子有可能是當年的寧王余孽,屬下擔心他潛入兵器局圖謀不軌。”
此言一出,全場大驚,黃班頭和那名兵器局的負責小官差點就嚇癱了,寧王余孽可是反賊啊!
謝二劍一把揪起雙腿發軟的黃班頭,喝問道:“人在哪?”
“在那邊的居舍!”黃班頭戰戰兢兢地一指。
謝二劍、岑藍,還有一眾錦衣衛立即向著那排工匠居舍沖去。
房間門被謝二劍一腳踢開,但是里面空無一人。韓大捷撥出繡春刀喝道:“大家散開四周圍搜,務必把他們揪出來。”
話音剛下,遠處的庫房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謝二劍面色微變,縱身躍上房頂,向著庫房快速縱掠而去。
“劍哥小心啊!”岑藍焦急地提醒,要知道庫房中存放有大量的火器彈藥,一彈炸起來任你武功再高都得變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