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乃大明朝最隆重的節日,隨著正月十五臨近,節日的氣氛越來越濃了,一些捷足先登的商販已經搶先在街上開賣應節的物品。京城的大街小巷中隨處可見賣花燈、彩旗、飾物之類的攤檔,屆時這座百萬人口的都城將迎來不眠的狂歡之夜。
然而,時下文人圈子中最關注的卻是另外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當今天子滯留金陵不歸。已經有國子監的學生帶頭到承天門抗議,不少進京趕考的舉子也紛紛響應,畢竟會試之后的三月就是殿試了,若天子不在京城,這殿試還舉不舉行?總不能一直耗著吧?
第二件事就是即將舉辦的上元節賞春文會。就目前而言,魏國公賞春文會已經成為京城最高級別的文會,只有應試舉子中名氣最大的前十名才有資格參加,但凡參加者,高中的概率達到七成以上,所以受到各界的廣泛關注。
而今年受邀的十名應試舉子名單已經出爐了,排在首位的赫然是頗具爭議的江西解元徐晉,瞬時整個文人圈子都為之嘩然,大呼不服者比比皆是。
徐晉在鄉試之前就連中三元,所作的詩詞均是傳世的精品,而且在鹿鳴宴力壓群雄,其才學自然是不容置疑的。然而,正所謂文人相輕,欽點的解元自然難讓所有人都服氣,尤其是那些沒有親身接觸過徐晉的人。再加上前段時間流傳出徐晉走了太監張忠路子的事,自鳴清高的讀書人自然更加氣憤難平。
當然,爭議歸爭議,但徐晉毫無疑問是今科舉子中名氣最響亮的一個,魏國公將他列在受邀名單中的第一位無可厚非。
此外,受邀名單中第二位是河北固安舉子楊維聰,此人才華橫溢,乃本屆狀元的大熱門,其次便是浙江鄞縣舉子陸鈛,此人在之前的各種文會上表現相當不俗,被魏國公列在受邀名單中的第三位。
受邀參加賞春文會的還有七人,分別是:費懋中、廖道南、衛陽、江汝璧、王積、詹泮、朱紈。在這份名單中,徐晉、費懋中、衛陽均是江西人,占了三成名額,這同樣讓其他省份的舉子十分不滿。
大明正德十五年上元節,天才蒙蒙亮徐晉便起床了,在嬌妻美婢的服侍下洗涮穿戴好,吃完早餐后便準備出門參加魏國公徐鵬舉的賞春文會。
今天的天氣依舊寒冷,謝小婉一邊替徐晉系上披風,一邊叮囑相公不要喝太多酒,路上濕滑要注意安全等。
徐晉摟著小婉的纖腰往懷中擁了擁,又在那紅艷可愛的唇瓣上親了口,柔聲道:“天黑之前相公趕回來陪娘子上街上看燈。”
謝小婉小臉酡紅,惦起腳尖,甜甜地回了相公一記香吻,徐晉不禁心中一蕩,一只手便熟練地攀上少女胸前的高地。這丫頭越發的有料了,挺拔,彈力十足,讓人愛不釋手。
謝小婉被揉得渾身燥熱,眼睛水汪汪的,紅著臉按住相公使壞的魔爪,嬌嗔道:“相公再不出發就要遲到了!”
當徐晉行出院門時,魏國公府派來接人的馬車已經在外邊等候多時了,負責趕車的是個三十許歲的馬夫。
“這位倒是生了副好皮囊!”馬夫打了一眼面前生得唇紅齒白的英俊少年郎,陪著笑道:“徐公子請上馬車吧。”
徐晉揮手示意送到門口的小婉和月兒進去,然后上了馬車,大寶則背著包袱機靈地坐到副駕位上。
這次賞春文會舉辦的地點不在城中,而是在京城西郊的香山,魏國公徐鵬舉在香山腳下有一座別院,名曰:香山別院,賞春文會就在那里舉行。
由于香山離城有點遠,約莫有三四十里路,所以魏國公很貼心地為參會的十名舉子都準備了接送的馬車,服務可謂相當周到。
看著馬車駛遠,美婢月兒忽然有些忸怩地道:“夫人,昨天婢子到市場買菜,路上遇到幾個書生在討論,聽說那個魏國公徐鵬舉喜歡給參加文會的舉子賺送美人。老爺今天去參加賞春文會,會不會也領個女人回來?”
謝小婉吃吃地道:“這…不會吧!”
月兒煞有介事地道:“什么不會啊,聽說上一屆的狀元舒芬在文會上奪了魁首,魏國公還贈了他一對孿生姐妹呢,要是這次老爺也奪了文會魁首,說不定就領一對兒回來了!”
謝小婉頓時傻了眼,心里矛盾極了,既希望自家相公在文會上揚名,又擔心相公真領回個女人來。
香山海拔五百多米,主峰頂上有一塊巨大的乳峰石,形狀像香爐,晨昏之際,云霧繚繞,遠遠望去,猶如爐中香煙裊裊上升,故名香爐山,簡稱香山。
馬車從西直門出了城,沿著官道行駛了近兩個小時,終于到達了魏國公在香山腳下的香山別院。
北地寒冷,這初春時節依舊滿山寂寥,不過魏國公這座香山別院外卻是植滿了梅樹和杏樹。這會杏花還沒開放,枝頭光禿禿的,不過梅花卻開得十分燦爛,有紅梅、白梅、臘梅…爭奇斗艷,美不勝收,縷縷幽香撲鼻而來。
徐晉下了馬車,順著鋪滿了細沙的松間雅徑行到別院門前,出示了請諫后自有下人帶了進去。
那名下人把徐晉領到了一處客廳外,禮貌地道:“人還沒到齊,有勞徐公子在廳里稍坐片刻。”
“無妨!”徐晉微笑點頭,舉步進了客廳中,瞬時感到七八股目光望來。
“子謙!”
“徐師弟!”
廳內兩人見到徐晉立即欣喜地站起來打招呼,正是費懋中和大師兄衛陽。
徐晉眼神一暖,笑道:“原來民受和大師兄還要早到。”
徐晉在費懋中和衛陽打過招呼后坐落,一名頗有姿色的婢女盈盈上前奉上香茗,徐晉下意識地輕敲了敲茶幾道:“謝謝!”
這名婢女飛快地掃了一眼徐晉,見到眼前這位豐神俊朗的少年郎,臉收不由一紅,低著頭退了開去。
這時,廳內一中陌生的舉子站了起來,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連中四元的徐晉徐子謙了,在下固安楊維聰,表字達甫!”
徐晉心中一動,固安楊維聰他自然聽說了,乃本屆狀元的大熱門,站起來拱手還禮:“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話音剛下,一把帶著嘲諷的聲音大廳內響起:“呵呵,連中四元,可惜這解元是欽點的,童子試小三元也不知有沒有水份呢。”
徐晉劍眉一挑,循著聲音望去,見到一名約莫二十四五歲的青年書生坐在客廳右上角的座位,相貌平平,嘴闊若鯽魚,看著有點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
費懋中介紹道:“子謙,此人乃浙江鄞縣陸鈛,表舉之,人稱鄞縣狂生!”
徐晉淡道:“鄞縣狂生?果然夠狂的,而且嘴巴還臭,估計是大糞吃多了。”
此言一出,全場寂然!
那陸鈛在費懋中介紹他時還一臉的傲然,此時卻是勃然變色,猛地站了起來,怒道:“姓徐的,你罵誰嘴巴臭?”
“說的就是你,有問題嗎?”徐晉從容自若地道,對于這種自詡狂生的裝逼犯,徐晉自然懶得跟他客氣,更何況對方挑釁在先。
“你…”陸鈛氣得臉色通紅,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本來站著的楊維聰不動聲色地坐下,顯然不想摻和進來,客廳內其他人靜靜地開啟了看戲模式。陸鈛為人狂傲,平時得罪人多,稱呼人少,嘿,今天終于遇上硬茬了。
陸鈛張口結舌了數秒,這才一拂衣袖道:“我懶得跟你這種專搞邪門歪道的諂媚小人爭吵,忒的辱沒了身份。”
徐晉淡淡地道:“我也不屑與你這種腹中無才,目無余子的井底之蛙說話。”
陸鈛怒極反笑:“徐子謙,待地賞春文會上,陸某會讓你知道什么叫才學。”
徐晉針鋒相對地道:“那便拭目以待!”
徐晉本來不太想來參加這次賞春文會的,但此時卻是被激起了強大的戰意。當初他參加鹿鳴宴就是為了給自己的解元正名,讓那些不服氣的人閉嘴,而今日,他要讓全京城的舉子都特么的閉嘴。
今日前來參加賞春文會的十人均是舉子中的佼佼者,若能把文會的魁首拿到手,像陸鈛這些嗶嗶的貨色自然便消停了。當然,讓眾舉子閉嘴的最好方式還是在會試拿下會元,不過這相當有難度,徐晉沒有十足的把握。
陸鈛冷笑一聲坐下,徐晉也懶得再鳥他,淡定地坐下喝茶,與費懋中和大師兄閑聊笑談,仿佛剛才什么事也沒發生過。
楊維聰看了一眼從容自若的徐晉,又看了一眼冷著臉,悶坐著一言不發的陸鈛,不禁暗搖了搖頭,光從養氣功夫來看,陸鈛已經落在下風了。傳言稱徐子謙為人年少老成,看來果然不假。非常人必有非常之處啊,難怪此子年紀輕輕便能率軍對抗寧王手下賊兵,并且最終還取得勝利。立了如此大的功勞,皇上就算欽點一個進士出身也不為過,揪著這不放的人也太迂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