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在門口隨便撿了個乞丐,竟然是未來的皇帝,而且這位未來御極四十五年的帝王還入了自家的戶籍,這頭獎也中得太大了。
當然,這頭獎中得大,恐怕副作用更大,估計是個燙手山芋!
“你真是興王次子朱厚熜?那你為什么流落到上饒縣的街頭成為乞丐?”
雖然已經信了九成,但徐晉還是有一絲懷疑,堂堂藩王之子怎么可能跑到外面當乞丐,更何況史書上可沒有這一段記載啊。
小奴兒小臉露出一絲恐懼,道:“我是被一伙賊人擄走的,在進入南昌府地界時,我幸運地跑掉了,后來遇到一個乞丐,就跟著這名乞丐四處行乞,不知不覺就到了上饒縣,成了城皇廟杜瘸子手下的小乞丐,那天我偷聽到杜瘸子打算把我賣給一個鄉下的土財主,我就偷偷跑出來了,之后小婉姐姐救了我,然后,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徐晉心中一動,誰這么大膽敢擄藩王世子?而且還是劫回南昌,要知道南昌可是寧王朱宸濠的封地啊,如此看來,幕后主使者十有八九就是寧王!
可是寧王為什么要劫走朱厚熜,莫不成他也能未卜先知,料到朱厚熜日后會坐上皇位?
小奴兒猶豫了一下,又道:“徐晉,擄劫我的人極有可能是寧王派來的。”
徐晉不禁暗暗點頭,這小子雖然才滿十歲,但確實十分聰明機靈,他一直不肯吐露自己的身世,而且也不敢去報官,恐怕就是擔心身份泄露了會再遭寧王毒手,畢竟江西可是寧王的地盤,若是走漏了消息,怕是活著離開江西地界都難,更何況是返回千里之外的湖廣安陸州。
“你為什么認為抓你的人是寧王派的?”徐晉不動聲色地道。
小奴兒搖了搖頭:“我也是猜的,有一次我偷聽到擄劫我的賊人談話,他們提到過寧王。”
徐晉聞言更加肯定是寧王派人干的,只是不知寧王出于什么目的擄劫朱厚熜,估計今天自己也是誤會的,寧王世子派賊子攔路主要不是殺自己,真正目標恐怕就是小奴兒朱厚熜。
“徐晉,寧王的人怕是認出我了,剛才在廚房,那名山賊也說漏了嘴,今天他們劫道的目標是我!”小奴兒低著頭道:“你們收留了我這么久,我現在也不想連累你和小婉姐姐,我馬上就走。”
小奴兒說完便佯作要下床穿鞋離開,不過穿好鞋了,見到徐晉還無動于衷,愕然道:“你不挽留我嗎?”
徐晉淡然地道:“你自己要走的,我為什么要挽留,門后有蓑衣斗笠,不送!”
小奴兒大怒道:“徐扒皮,算我看錯你了,枉小爺還叫了你幾個月姐夫,走就走,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走著瞧!”說完一拂衣袖,氣乎乎地往房間外走去。
徐晉不禁好笑了,這小子看了射雕竟然開始拽文了,你當自己是綠林好漢嗎,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徐晉心里默默地數到三,結果“豪情萬丈”的小奴兒行到房間門口,又轉身溜了回來。
徐晉故作驚訝:“怎么不走了?”
小奴兒脫掉鞋子翻身上床,冷哼地道:“外面下那么大雨,白癡才走。”
徐晉好笑道:“你倒是個聰明人,那等明天雨停了再走。”
“我改變主意了,雨停了小爺也不走,繼續吃你的住你的,連累不死你這徐扒皮!”小奴兒說著一扯麻皮把自己包裹起來。
徐晉揚手便要賞這小崽子屁股一巴掌,不過半途又收了回來,算了,老虎屁股摸不得,小奴兒這可是龍屁股,打不得啊,可是已經打過很多次了,這小子日后若真當上皇帝,會不會秋后算賬?
“睡吧,若這次孫巡撫趕來,你就可以回家了!”徐晉輕飄飄地丟下一句,然后行出了房間。
小奴兒從麻被底下探出頭來,看著徐晉的背影,眼中露出了一絲暖意,其實他也知道徐晉不是要趕他走,只是氣不過這家伙老是一副淡定老成,云淡風輕的樣子。
“相公,你剛才和小奴兒吵什么?”謝小婉見到徐晉行出來便嗔怪地問。
徐晉笑了笑道:“這小子尿床了,相公就訓了他幾句。”
“徐晉,我尿你大爺!”小奴兒的從房間里面吼出來,顯然豎著耳朵聽到徐晉的話了。
“你們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謝小婉無奈地白了相公一眼,又走進房間里去教訓口出臟言的小奴兒。
謝三刀笑嘻嘻地跟了進去,相處了幾天,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姐夫沒架子,而且也不像其他讀書人那般拘泥死板,正經起來超正經,隨意起來又極為隨意,總之就是好相處,沒那么多規矩束縛。
徐晉行到門前,此時的雨勢似乎有所減弱,而徐晉的心卻是更加沉了,本來他以為寧王世子是派人來殺自己的,然而真正的目標卻是小奴兒朱厚熜。
一個藩王去劫另一個潘王的兒子,就算是豬腦子都明白這肯定事關重大。正因為如此,寧王世子絕對不會罷休的,今晚派人來的可能高達百分九十九,怎么辦?
現在這個時辰劉清源還沒趕到,估計是指望不上了!
鉛山又名桂陽山和楊梅山,唐朝及五代十國時期盛產鉛,故后來改名鉛山,而鉛山縣也是因為鉛山而得名。
夜色似墨,大雨如注,此時的鉛山密林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進出鉛山的主要道路都有官兵把守,軍營就扎在道旁的高地上。
此時,鉛山深處的一個巖洞內,洞壁上插了火把,一群土匪正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要么就是賭搏,掰手腕比力氣,斗蟋蟀之類,洞內烏煙瘴氣,氣味十分難聞。
山洞的最里面倒是安靜整潔一些,洞壁上插著兩根桐油火把,匪首吳三八此刻正趴在一名女子身上,撅著屁股使勁,嗯咽啊啊的聲音在山洞中回響。
吳三八正搞到酣處,一名嘍啰很沒眼色地跑了進來,大聲喊道:“大當家,山外來人了!”
“媽的,早不來晚不來!”吳三八罵了一句,迅速地送幾下渲泄了,然后就那樣站起來穿褲子,絲毫不在意手下的目光。
吳三八穿好衣服,撿起旁邊的樸刀,冷冷地問:“什么事?這大雨天的,莫不成官軍還進山搜索?”
嘍啰偷瞄了一眼還大張著腿抽搐的那名女子,吞了吞口水道:“那倒不是,是上饒縣莫管事派來的人。”
吳三八皺了皺眉,這大晚上的,又下著大雨,上饒那邊派人來,莫不成有什么急事?沉聲道:“把人帶走來。”
很快,一名渾身濕透的大漢被帶了進來,滿面的絡腮胡子,正是那天半路攔截家丁大寶那賊子,此人名叫馬但,外號馬蛋,寧王府手下的亡命之徒。
“吳大當家!”馬蛋拱手道:“世子殿下命你立即派一隊人馬連夜趕到上饒徐山村,把村子給屠了,尤其是一個叫徐晉和小奴兒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吳三八不悅道:“外面烏黑麻漆的,還下著大雨,更何況山外還有官軍把守,老子怎么派人?”
馬蛋冷然道:“世子殿下的命令我已經帶到,此事事關重大,吳當家看著辦吧!”
吳三八暗罵了一句他瑪的,大聲喝道:“來人,叫二當家和三當進來。”
很快,二當家李鎮,三當家周伯齡就被人叫了進來,剛才兩人都在外面和手下的弟兄喝酒賭錢。
李鎮是吳三八的發小,同樣生得身材高大,而且嘴闊臂長,脾氣火爆,當年就是因為好勇斗狠打死人,這才逃跑出來當了山賊,這家伙擅使一根熟銅錕,力氣很大。
三當家周伯齡卻是個瘦子,曾經念過幾年的書塾,認識字,懂計數,當初也是被吳三八打劫時擄來的。吳三八見他識字,而身邊也需要這樣一個人才,于是便留了他的性命。這些年周伯齡積極為吳三八出謀劃策,漸漸獲得了吳三八的信任和重用,坐上了山寨的第三把交椅,擔任了狗頭軍師的角色,壞事著實干了不少,挖費家祖墳的餿主意就是周伯齡出的。
“大哥,這大晚上的,再加上天雨路滑,別說手下的弟兄不干,老子也不干。”二當家李鎮聽聞要帶人連夜趕去七八十里外的徐家村,頓時不樂意地大聲道。
周伯齡點頭附和道:“二當家說得對,這么大雨連火把都點不著,摸黑出山的話很危險,更何況山外還有官兵把守,這是拿弟兄們的命開玩笑啊!”
吳三八破口罵道:“媽的,你們以為老子樂意,世子殿下下了死命令,老子能不聽,廢話少說,點齊人馬準備行動,老三,給老子整個章程出來。”
話說周伯齡這狗頭軍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片刻之后便整出一條“聲東擊西”的計策,把弟兄分成三路,兩路大張旗鼓地佯裝出山吸引官軍注意,第三路由李鎮帶隊趁機突圍,趕去徐家村執行世子殿下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