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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徐咬定

  趙教習錄完詩,興奮勁兒顯然還沒過,拍了拍徐晉的肩頭,語重深長地道:“徐晉,為師從費子和那處得知,你幼失怙恃,孤苦無依,又被族兄欺凌,至使家徒四壁,生活無以為繼。

  所以,此次賣掉祖田進縣城,決心科舉取士,將來重振家聲,其志可嘉,其情可勉。但也不可急功近利,須知欲速則不達,腹中學問足,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學生謹記趙師教誨!”徐晉深深一揖,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趙教習此刻看似在教育自己,實則卻是替自己化解之前方興生罵自己的話。

  方老頭之前在眾目睽睽之下,罵自己目無尊長,出售祖田,不忠不孝,現在經趙教習這樣一解釋,自然便化解于無形了。

  果然,趙教習這樣一說,亦樂堂內眾教習對徐晉人品的看法都為之扭轉,同時也明白徐晉為何小小年紀便能作出如鏗鏘有力,大氣恢弘的詠竹詩來。

  徐晉自幼父母雙亡,在逆境中不斷磨礪,不正是“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的真實寫照嗎?

  接下來,趙教習替徐晉登記了學籍,并補交了一個月的學費,徐晉的入學手續便算辦完了,成為了信江書院的正式學員。

  從亦樂堂走出來,徐晉不禁長吁了一口氣,雖然有些波節,但總算順利入學,還順便刷了名氣。

  邁步在環境優雅的書院內,徐晉胸中突然有種豪情勃發。大明朝這個廣闊的歷史舞臺正在面前徐徐展開,自己這只從后世穿越而來的小蝴蝶,輕輕扇動一下翅膀便能改變歷史,譬如剛才那首竹石,估計原作者鄭板橋要哭暈在廁所里面了。

  新學員入學的第一節課是學禮,祭拜孔圣先師,這步驟是必不可省的,趙教習讓門下的大弟子衛陽帶領徐晉和費氏兄弟完成這步驟。

  大師兄衛陽,字元正,年約二十歲,容貌俊逸,談吐文雅,脾氣十分溫和的一個人,穿著一身玉色的襕衫,頭戴儒巾,表明已經過了院試,獲得了秀才的功名。

  衛陽帶著費氏兄弟和徐晉祭拜完孔圣,便在禮樂堂講授禮儀規矩,費氏兄弟出身書香世家,這方面自然什么都懂,只是走過場罷了,主要是徐晉要惡補一下這方面的知識。

  教授完禮儀,衛陽便帶著三人到處走走,熟悉書院的環境。

  信江書院仍沿用宋代的“三舍法”,分別是外舍、內舍和上舍,相當于現在中學的年級劃分,但也是有區別的。

  剛入學的學員都安排在外舍,然后看每月考試的排名,成績優異的可以升舍,成績差的要降舍,也就是升降雙軌機制,現在的中學可沒有降級這么回事,成績再差的學生也照樣升學。

  信江書院占地面積極廣,還沒逛完便到中午吃飯時間了。

  衛陽笑著道:“諸位師弟,我們先去吃午膳,休息一會再繼續吧,你們今天的功課就是游玩!”

  信江書院不僅向學員提供宿舍,還有專門的齋舍(食堂),不過吃飯是要另外給錢的,如果是上舍的學員則可以免費吃飯,譬如衛陽就是上舍的學員,每月考試都穩定在前三名,是個不折不扣的考霸。

  今早出門前,謝小婉特意給徐晉準備了盒飯,但現在有飯堂吃,自然是吃飯堂了,這也是同窗間聯絡感情的機會。于是徐晉便跟著衛陽等到了齋舍。

  衛陽的人緣顯然極好,一路上遇到書院學員都紛紛和他打招呼。

  徐晉四人剛落座地,鄰桌便有兩人站起行過來,拱手道:“元正兄,打擾了!”

  衛陽忙站起來拱手還禮:“元浩兄!”

  徐晉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眼前這兩位正是昨天在望江樓高談闊論的幾名書生之一,元浩兄和子玉兄。

  兩位仁兄打量了徐晉和費氏兄弟一遍,拱手道:“想必這三位兄臺便是新入學的學員了!”

  “鉛山縣費懋賢!”

  “鉛山縣費懋中!”

  費氏兄弟站起來拱手還禮自我介紹,兩位仁兄頓時肅然起敬,鉛山縣費家的名聲很響,書香世家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徐晉剛想開口,那元浩兄便搶先道:“這位不必說,肯定就是徐咬定徐兄了!”

  徐晉愕了一下,徐咬定是什么鬼?

  衛陽哈哈笑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錘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徐師弟,你現在可出名了!”

  徐晉不禁哭笑不得,原來是因為這個啊,才半天時間就傳開了嗎?

  現在可沒有后世那般的信息高速傳播路徑,消息都是通過口口相傳,有嚴重的滯后性,但徐晉那首詩是在亦樂堂當著眾教習的面作的。

  而古代文人對佳作的熱情超乎想象,這些教習上課時就迫不及待地把這首竹石拿出來和學生分享了,所以現在幾乎整個學院的學員都聽說了這首竹石,有好事者便給徐晉起了外號叫徐咬定。

  當然,這外號自是褒義的,譬如曹植七步成詩,別人便給他起了個外號“曹七步”,溫庭筠寫詩前喜歡雙手互搓八下,于是外號叫“溫八叉”。

  徐晉拱了拱手道:“慚愧!”

  那元浩兄名叫蔡岳,字元浩,而另一位子玉兄叫李英俊,字子玉。兩人打完招呼又寒喧了幾句便回到座位上。

  結果徐晉等人剛吃了幾口飯,便又有人過來混臉熟了,無論是費家兄弟,還是新晉名人徐晉都值得結交。

  過來混臉熟的人絡繹不絕,費懋中不禁打趣道:“咬定兄,我決定以后不跟你同桌,吃頓飯都不消停。”

  徐晉苦笑道:“能不能改成徐堅韌,或徐竹石,那樣好聽點!”

  眾人不禁失笑起來!

  衛陽笑道:“差點忘記了一件事,明天就是臘月初八,放假一天,山長每年都會在后山的向晚亭舉辦消寒文會,屆時徐師弟又可以一展詩才了。”

  “還是算了吧,我明天家里還有事!”徐晉連忙搖頭,偶爾出下風頭就算了,做人還是低調些好,更何況他正在琢磨賺錢途徑,既然明天放假,正好在家搗搞一下,也順便陪小婉那丫頭逛逛街。

  費家兄弟一臉古怪,衛陽顯然也是有些詫異,徐晉愕然問道:“你們這什么表情,必須參加的嗎?”

  衛陽輕咳一聲道:“那倒不是!”

  費懋賢提醒道:“徐師弟,你不是要參加明年的縣試嗎?這次消寒文會縣尊大人也會參加!”

  徐晉不禁恍然大悟,縣試的主考官正是上饒縣令,考生們自然都想方設法在縣尊面前混臉熟,刷一刷存在感,增加自己的印象分。

  明白了其中的竅妙,徐晉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我明天也參加吧!”

  衛陽不禁暗暗好笑,本以為這位徐師弟不好名,敢情是不懂其中的玄機。

  其實,古代文人很熱衷舉辦各種文會詩會,一方面確是為了互相交流切磋,但更多的卻是為了增加自身的知名度,也就是所謂的“養望”,一個人的名望越大自然好處多多,正因為如此,文人們對各種文會趨之若鶩,爭破頭也要參加。

  眾人吃完午飯后繼續游書院,之后又到講堂聽了一節課,授課的正巧是那方教習,講授的內容是周易。

  徐晉不得不承認,方興生雖然為人迂腐脾氣臭,但授課還是有幾把涮子。

  書院申時末下學,費家兄弟也不住在書院,于是徐晉和費家兄弟結伴回城。

  自得知寧王朱宸濠在對付費家,徐晉本不打算和費家走得太近,免得引火燒身,但現在費家兄弟也在信江書院讀書,低頭不見抬頭見,想躲也躲不掉,更何況今天能順利入讀信江書院,嚴格地說也是托了費家的關系,自己身上的費家烙印是抹不掉了。

  幸好,記憶中費家并沒有在寧王造反這件事上倒下,而且以后費氏兄弟也是會中進士的,所以自己靠近費家應該沒有性命之憂才對。

  徐晉回到住處,謝小婉那丫頭已經煮好飯菜等著了,小臉喜孜孜的,似乎心情很好。

  “丫頭,又撿到寶了?”徐晉好笑刮了一下謝小婉的鼻尖。

  謝小婉神秘兮兮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只小布袋,叮叮當當地倒出十枚銅板,得意地道:“相公,我今天去幫別人洗衣服,賺了十文錢呢,原來城里人的錢這么好掙的!”

  徐晉抓起謝小婉滿是霜裂的手,心疼地道:“天寒地凍的別出去找活干了,看你的手都裂成啥樣了。”

  謝小婉心中一甜,柔聲道:“相公,不干活哪掙得到錢,咱們現在住在城里,住的、用的、吃的全都要花錢,不干活哪行呢!”

  “賺錢的事相公會想辦法,總之明天不準再去給別人洗衣服了!”

  謝小婉雖然很不情愿,但還是哦了一聲,暗忖:“相公不讓洗那就不洗,大不了明天找其他活干就是!”

  “是不是想著找其他活干?”徐晉輕敲了一下謝小婉的額頭,后者心虛地耷拉下小腦袋。

  徐晉好笑道:“明天買些羊肉、生姜、杞子和醬料回來,相公手把手教你怎么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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