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三十二章 飛羽之雪

　　“你的衣服被我打壞了，我賠你一件。”

　　太玄之地某郡一條長河邊，一位身披霓裳，頭戴羽冠的絕美女子，注視著面前漠然向前行走的背劍中年，眉頭緊緊皺起。

　　隨后女子的嘴唇抿起，望著離的愈來愈遠的背影，猶豫了幾息，清冷的聲音繼續穿出道：

　　“太清，你接下來要去哪里？”

　　此言傳出，霓裳女子的聲音繚繞于河畔，不停回蕩，但是令前者眉頭依舊緊鎖的是，前方的背劍中年人，好似沒有聽到那般，依然自顧自的向前走。

　　下一息，面對中年男子這一幅尤為冷漠的模樣，這位女子臉上的不悅之色卻逐漸消散，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絲感興趣之色。

　　隨后女子更是伸出右手，瞇起眼睛，用手指上下左右的比劃，如同丈量面前男子的尺寸那般，與此同時，其提高了不少的聲音，向外傳出:

　　“太清，本殿主可是從來沒和人這么好聲好氣的說過話，所以這件衣衫，終究會送到你手里。”

　　霓裳女子此言，帶著不容拒絕之意，這讓沿著河邊緩步向前的男子，腳步慢了一瞬，終于開口回應道：

　　“云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只不過區區一件衣裳，就不勞云姑娘費心。”

　　這姑娘二字一出，讓霓裳女子絕美的容顏之上，下意識的浮現出了一絲笑意，不過隨后便完全收起，紅唇輕啟，開口回應道：

　　“你等著，無論你走到哪里，吾天云殿的無數飛行種族，皆可以找到你所在。”

　　說此言時，這位霓裳女子的臉上，竟然有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小驕傲。

　　半月之后，同樣是一條滾滾向前流淌的大江江畔，一只展翅翱翔的游天翁自天際翱翔而來，其龐大的體型，在江面之上，留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游天翁以絕倫的速度，掠過整個江面，隨后江畔，一位身背長劍的青衣人影，緩緩抬起了頭顱，入目所及的，便是于游天翁背部，優雅坐著的霓裳女子。

　　隨后女子臉上的笑容愈來愈盛，將手中的一件青衫，輕輕拋給下方的人影，極為認真的聲音傳出：

　　“太清，本殿主最不喜欠人情，這衣服你收著，我可不欠你了。”

　　話音未落，游天翁雙翅猛地一震，帶著女子一起，拔空而起，直接扶搖之上，轉眼便消失于天際，只留下那件緩緩飄下的青衫。

　　而不知為何，這件于風中來回飛滾的青衫，自下方看上去，就如同一枚于江風之中飛舞的青羽。

　　下一息，滾滾江水之畔，一只手心滿是老繭的手，握住了那件青衣，而自此之后，愈來愈神秘的太清宗宗主，每每出現于世人面前，皆是一身蓑衣。

　　但是沒有人知曉，其那普普通通的蓑衣之下，是一件特殊的青衫。

　　“原來這件衣衫，你一直穿著。”

　　南仙門之外，伸出雙翼，義無反顧擋在太清大圣面前的天云殿主，口中傳出的聲音，有著前所未有的欣喜之色。

　　這一種欣喜，甚至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就好似驀然回首之后，才發現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笑瞇瞇的看著你。

　　這道歡喜之語落下之后，天云殿殿主微微低頭，注視著面前臉上浮現出了錯愕以及焦急之色的青衫男子，眸子里的喜色更濃，繼續開口道：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你露出如此神色，還是因為我，想想都覺得有些歡喜，看來本殿主在你的心里面，并不是一無是處。”

　　語畢之后，高懸于虛空之上的天云殿主，并未等太清宗宗主開口，聲音緊接著響起道：

　　“雖然我在你心里，比不過天下蒼生，但是知道你心里有一個角落屬于我，那就夠了。”

　　這一句夠了，令人所有聞言之人紛紛轉過頭，不忍直視，一息之后，天云殿殿主忽然間張嘴發出一聲痛苦無比的悶哼，同時血液開始于嘴中向外狂涌。

　　“唔!“

　　這一聲痛苦的悶哼未落，一根裹挾著三滅之力的鎖鏈，便直接于天云殿殿主的胸口處刺出。

　　而從側方的風心城無數修士的視線之中，恰好可以看見，那于圣尊手中揮出的滅天鎖鏈，完完全全扎進下方天云殿殿主的后背，隨即將其直接貫穿。

　　“滅天鎖鏈刺穿了天云殿殿主的胸膛，她為太清圣上，擋下了這一式毀滅神通！”

　　伴隨著這一道帶著悲鳴的怒吼，那狂暴無比的三滅之力，于鎖鏈之上向外迸發，化作毀滅烈焰，炙烤著天云殿主的整個身軀。

　　“轟！”

　　一聲又一聲毀滅沖擊波動的爆發之下，天云殿主身軀之上的每一片白羽，皆開始燃燒起漆黑色的三滅烈焰。

　　不過哪怕如此，這位蒼穹公主都未去查看自己身上的傷勢，甚至都未看一眼那于胸口刺出的漆黑鎖鏈一眼。

　　她的目光，始終縈繞在面前青衫男子臉上的青色眼眸。

　　隨后她看到了他眼眸之中的自己，雖然這雙眼眸之中的自己，被無數毀滅烈焰焚身而狼狽無比，盡管自己的生機，已然開始斷絕流逝，奄奄一息，但還是讓她的嘴角勾起，喃喃開口道：

　　“你終于睜開眼睛看我了，那么本殿主，也就沒有了任何遺憾！”

　　這一聲呢喃，帶著解脫，帶著欣喜，但是唯獨沒有痛苦。

　　但就是這種對于死亡的漠視，更讓身后風心城的無數修士，不忍目睹，更有不少年邁之人，嘆息一聲之后，閉上閃著淚光的眼睛。

　　誠然，滅天鎖鏈穿身，這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這已經不單單是肉身之上的折磨，而是神魂，包括靈智之上的無限摧殘。

　　風心城內的宗門大修們，大部分都曾經歷過那個雙驕并起的時代，于是更加明白天云殿殿主此時的隕落，無疑是如今這個時代最痛苦的眼淚。

　　飛蛾撲火，終究要被烈焰焚身。

　　幾息之后，三滅之力的毀滅之焰，將潔白的飛羽徹底焚滅，同時展開雙翼，護在青衫中年面前的天云殿殿主，開始化作漫天燃燒的飛羽，整個散開，瞬間便囊括整個天外天。

　　這處天外天下了一場雪。

　　此時的天外天虛空，下的是一場整個太玄之地歷史上，都凄美無比的飛羽之雪。

　　當一個驚艷一個時代的妙人死去，整個天地當有一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