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別嚷嚷

　　自地藏法王殘留在影骨舍利之中的意志投影蘇醒之后，包括觀云道人在內，都下意識的陷入了一個誤區。

　　那便是皆以為地藏法王用大宏愿構筑了六道輪回雛形，且喚六大法王菩薩魂靈鎮壓六道，但事實上，鎮壓六道的法王菩薩，算上地藏法王自身在內，只有六尊。

　　因為這位不僅在佛門之中，甚至在整個太玄之地的歷史上皆驚才艷艷之人，親自以身鎮獄。

　　以己之身，鎮壓六道輪回之地獄道！

　　地藏法王無疑是可敬的，其真正做到了言行合一，而另一方面，他也是可嘆的。

　　因為于歷史長河之中所發生的一切，正在向后世之人述說著一個事實，在佛門的生死存亡與大宏愿之間，地藏法王最終選擇了前者。

　　趙御曾說，這天地大道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抹殺疏狂者的落拓，但是很多時候，不單單是梳狂者，每一位戰戰兢兢活在這個世界之上的生靈，都會面臨最為煎熬的抉擇。

　　就例如眼前這位一半身軀化作枯骨，圓寂無數年之后卻依舊念念不忘的地藏法王。

　　地藏法王圓寂之前留下來的意志投影，哪怕其生前實力再強，隨著時間的向前流逝，念頭就會逐漸消散，所以此時驅動前者行為的，大部分原因還是死前那一剎那所留下來的執念。

　　正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地藏法王在生前背叛了自己所努力了一生的佛道和宏愿，因此如今這股執念之深，遠超想象，同時也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此時在鎮羽公府內的眾人，都是念頭可一瞬運轉無數次的大修，因此很快便明白了此事的脈絡，隨后面色紛紛變得極為復雜。

　　英雄惜英雄，拋開陣營和敵我因素，地藏法王確實令人敬佩。

　　在之后的幾十息內，伴隨著地藏法王的沉默，整個劍拔弩張的鎮羽公府，逐漸陷入寂靜。

　　只有那自地獄道輪回之門細縫中傳出，愈來愈暴虐和繁雜的混亂氣息，代表著地藏法王那骷髏頭中跳動的意志之火，同樣并不平靜。

　　莫約三十息之后，地藏法王繼續于天地之間發出一道嘆息聲，緊接著其抬頭，深深的看了一眼上方的地獄輪回之門，不再猶豫，將手中的六道印向內一合，直接將上方那扇開了一絲的地獄道大門完全閉合。

　　下一剎那，地獄道內繁亂的氣息完完全全消散，同時地藏法王的聲音傳出：

　　“塵歸塵，土歸土，一場修行，最后盡成空！”

　　此言一出，地藏法王將極為圓潤的雙手收回，放在已經是枯骨的雙膝之上，雌雄難辨的聲音，繼續傳出道：

　　“是貧僧，陷入了執念。”

　　地藏法王的聲音落下之后，其面前的梁破，年輕的臉龐之上面色不變，烏木般的眸子，倒映出面前佛光開始逐漸熄滅沉寂的地藏法王，回應聲緊接著響起：

　　“陛下有令，地藏法王這等大功德之人降臨大夏，是客！”

　　“貧僧慚愧，此北境雖然陌生，但卻有侵吞天下之能的雄主，想來這場天地混亂的終結階段或許便要拉開序幕，只是本法王無緣得見，當真遺憾。”

　　說完之后，渾身氣勢愈來愈減弱的地藏法王，微微低下頭顱，聲音繼續傳出：

　　“本法王依舊難以置信，曾經如此強大的仙庭圣宮，竟然會崩滅，雖然分合乃天下大勢，但是我佛門被仙庭圣宮追殺至山窮水盡的那一幕幕，仿佛依然還在眼前。”

　　聲音落下之后，梁破點頭，回應聲傳出：

　　“仙庭圣宮雖然崩碎消散，但曾也歷經巔峰，強悍絕倫，統治三界無數載，不可磨滅。”

　　說道此處，梁破停頓一息，抬起右手虛引，聲音繼續響起：

　　“至于如今這仙庭眾仙神如何，地藏法王您叩開上方那最后一扇輪回之門便可見分曉。”

　　作為地界核心的六道輪回，為的便是構建生與死之間的輪回法則，因此依據眾生輪回的去處，分為餓鬼，畜生，人道，修羅，地獄和天道。

　　而這六道之中的天道，輪回的便是天眾，也就是后來仙庭圣宮以及曾經北海五仙山內一位位高高在上的仙圣之種。

　　仙庭時期的太玄之地，分天地人三界，而梁破此言，便是想面前的地藏法王，親眼看看，如今這天界，又是何模樣。

　　梁破的話音落下之后，盤坐于地的地藏法王，并未有太長時間的猶豫，而是直接結印，對著上方最后一道輪回之門輕輕一扣，隨后那一座臨空懸浮的大門，轟然打開。

　　下一息，所有人的視線直接向上轉移，緊緊注視著上方洞開的天道之門，隨后江越等人的眉毛同時向上一挑，目露疑惑。

　　因為眼前這座天道之門內，空空如也，既沒有任何魂靈氣息，也沒有鎮守此門的法王菩薩身影。

　　其給所有人只有一種感覺，那便是如無人深淵般死寂，而且這種死寂，并非短時間內可形成，而是經歷了極為漫長的時間。

　　隨后鎮羽公府的天地之間，一道渾厚詢問聲，自地藏法王的神識之火內向外響起：

　　“鎮守此門的堅固意菩薩何在？”

　　地藏法王的詢問聲，蘊含著一股大愿力，可直接穿透輪回之門的限制，傳入這天道輪回之內，但是卻久久無任何回應聲傳來，這座天道之門內，依舊是無比死寂。

　　“難怪這數萬年來，除了中央上國的殷氏在仙庭圣宮崩滅后，自稱自己是仙庭正統之外，竟無一位曾經的仙庭之人出世，原來他們，全都魂飛魄散，甚至不入輪回。”

　　愈來愈驚駭的聲音自觀云道人的口中傳出，隨后這位中年道士臉上的駭然之色更甚，繼續喃喃開口道：

　　“雖然此消息在意料之中，但是親眼看到這天道輪回里如此空曠之狀，卻依舊讓人感覺神魂震蕩，久久難以平復。”

　　觀云道人此言傳出，天道之門下的地藏法王神識之火繼續跳動，繼續向外發出一聲響徹天際的詢問：

　　“這堅固意菩薩何在？”

　　地藏法王的高聲喝問于天際間不斷繚繞，一波又一波向外擴散，同時傳入輪回之門內，但是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隨后前者的意志之火再一次更猛烈的跳動，幾欲發出第三聲詢問。

　　而就在這剎那之間，天道之門內，一道帶著極不耐煩的聲音驟然間傳出，響徹四野：

　　“別嚷嚷了，真是聒噪，都死絕了，數萬年就死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