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是什么,又是誰?
浮空島小世界，位于半山腰的小聚集地，草長鶯飛，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味，令人聞起來極為舒坦，心曠神怡。
陣陣微風之下，這片有四間房屋，平日里極為人跡罕至的聚集地，迎來了有史以來最熱鬧的時刻，一位位身穿大夏官服的官吏們列隊于聚集地外圍，垂手而立，同時目光注視著前方一間屋子的門口處，恭敬之余還有些許思索。
而在這些目光之中，來自少女紅豆的那一道，所蘊含的情緒更為豐富。
這是幾位自太玄之地陰差陽錯來此地的姐弟三人，時隔大半年第二次見到年輕帝王，但卻依舊被前者的年輕所震撼，畢竟在太玄之地裂光谷，如趙御這般年紀的，還在接受長輩們的教導。
小世界并不耀眼的陽光之下，極為簡樸的屋門之前，趙御與同樣年輕的山子相對而坐，二人都許久未開口。
趙御體內流淌的如今大夏之主趙氏的血液，而他面前的山子，雖然身世坎坷，但是到了此時，原本屬于北安王江氏的血脈已經全部隱沒，純正的前朝贏氏的血脈流淌于身軀之中，甚至具現化出了細密的龍鱗。
換而言之，這兩位年輕人，有著神州浩土這數萬年來最尊貴的血脈。
血統雖然在此時全面發展的大夏并未占據絕對的主宰權力，但是趙贏兩氏純正血脈像如今這般心平氣和相對而坐的情況，依舊是跨歷史的頭一槽。
一個是已經分崩離析，徹底消亡的前朝余孽，另一個是如今大夏的絕對主宰扶搖大帝，兩個年輕人可以說清晰地代表了整個神州浩土這說長也長，說短也短的歷史變遷。
此時在場官吏皆是趙御的幕僚重臣，對山子的坎坷身世皆心知肚明，因此望向前方布滿龍鱗年輕人的目光之中滿含復雜，帶著憐憫，也帶著敬佩。
“山子，這死而復生的感覺如何？”
平穩的聲音自趙御的口中向外傳出之后，望著面前俊美威嚴年輕帝王，山子的金色豎瞳有些許恍惚，隨后其回過神來，低下頭顱，開口回應道：
“回陛下，人在寂滅之后，其實就如同直接沉入了越來越黑暗，越來越寒冷的海底，而這海底之深，無窮無盡，讓人感覺不到盡頭，而我在下沉到一半時，便就被一只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巨嘴吞下，等再次吐出，就已經回到了人世間。”
說完之后，山子停頓了一息，接著繼續開口道：
“這是一個難以形容的體驗，就如同和那永恒的黑暗，堪堪擦肩而過，吾直到現在想起時都心有余悸。”
“常言道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更何況是如你這般，下了九幽走了一遭。”
趙御說完之后，輕輕招手，一旁的梁破直接上前于二人之間放置了一張小方桌，接著提起茶壺為方桌之上的兩個杯子添上茶水。
裊裊煙氣伴隨著濃郁的茶香向外彌漫而出，隨后趙御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聲音繼續傳出道：
“山子你或許是整個神州浩土之上，唯一一個成功死而復生的人族，同時朕也佩服關正卿，能用一己之力，既能讓你自幽冥之中歸來，又使得你身軀之中前朝贏氏的血脈，徹徹底底地覺醒。
“另一方面，若不是朕最后一腳將那座北極界城踩下，你此時應該出現在了那神秘莫測的太玄之地。”
太玄之地四個字一出，山子眸子之中的神色驟然開始劇烈起伏波動，隨后張嘴開口道：
“我對關正卿自見了寥寥數面，但是我佩服他，同時也為他感到悲哀，他本應該在真正屬于他的地方發光發熱，受無數人尊敬，但是卻被命運桎梏，為了我，為了那已經茍延殘喘的贏氏一族，真的不值得。”
山子說完之后，其面前的趙御抬手示意前者喝茶，隨后烏木般的眸子沉穩如平湖，聲音傳出道：
“自古忠孝兩難全，關正卿不想傷害朕和整個大夏子民，因此他選擇撬開那座極北界城，企圖將你送到太玄之地，這樣對他而言，既對的起身上流淌的血脈使命，也最大程度地減少了對大夏的傷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他所能做的最好選擇，就連前朝最后底蘊億萬陰兵都選擇在人跡罕至的北極之地釋放，順便替大夏承擔了整個琉璃城大半雪民死亡的無邊殺孽，因此朕之前便說過，如果不是太玄之地對于大夏干系太過重大，朕會放你走。”
“所有人，無論是關正卿還是陛下您都覺得我想要離開。”
趙御的帝音落下后，山子的回應便接著響起，隨后山子并沒有抬手握住面前冒著熱氣的茶杯，而是握緊了金色龍鱗密布的雙拳，繼續開口道：
“但是從來沒有人問過我自己的意愿，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是什么，除了我娘親。”
山子口中的娘親，自然不是他的生母，而是神京城內那位苦了一輩子的中年婦人，而這位命苦的婦人在自家廚房與丈夫大國師山文柏吃了一碗面，死在了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之中。
因此周圍了解內情的官吏們，在山子說出這兩個字之后，紛紛面色微變，密切留意起面前山子的的眼神變化，甚至于年輕帝王身后的天輝軍和夜魘的禁忌者們的身軀皆驟然繃緊，殺機鎖定前方。
修為越高的人，便越可以感受到趙御面前這位年輕人身體里所蘊含的能量，就如同一座深不見底的暴虐火山，或許在下一刻便會完全噴發。
而尤為關鍵是，山子身軀內所蘊含的能量級別，甚至比本源之力更高，更炙熱與暴虐。
山子的整個臉龐都被龍鱗覆蓋，因此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是其龍眸之內，趙御可以清晰地看到濃郁至極的悲慟之色，隨后這一抹痛苦被山子收起，其聲音繼續傳出道：
“我不想坐什么皇位，也不想恢復什么贏氏的所謂榮光，我甚至對所謂的前朝一無所知，娘親告訴我，我是神京城人氏，出生在一個雪夜，我的戰友告訴我，我是大夏無盡山玉龍關暗刺軍的一名精銳斥候，我的手里，砍下過接近上百個異族的腦袋。”
山子口中發出的聲音越來越響，隨后他對著面前的趙御一拜而倒，繼續朗聲開口道：
“陛下，懇請您告訴我，我到底是什么，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