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無盡山
神京，道宮。
新近弟子學堂之內，一道滄桑的嗓音在弟子們的耳邊回響，講解著大夏修行常識，而在案桌上坐著的是一位頭發皆白，但是容顏卻并不蒼老的布衣老者，如果趙御在場，定能認出這正是桃花林里住著的那位道宮宮主，文修齊。
今年已經是他第五十載上這修身課，其實所有的道宮弟子都與這位平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宮主朝夕相處過一年，只是并未發覺罷了。
本來這堂課是由趙御所上，但是趙御因為在虎臥山中耽擱了一晚，此時并未回歸，所以只得派人告假。
“今日我們講大夏八大禁地之一，無盡山，你們對其了解多少呢？”老者的聲音醇厚，充滿了時間的沉淀。
其下有一只手舉起，少年身穿新進弟子灰袍，臉上英氣十足，正是魏國公府的徐浩。
老者點頭示意，徐浩站起身來，開口道：“常聽家中長輩說過這么一句話，無盡山中無盡邊，無盡邊中無盡血，無盡血中尋機緣。”
老者贊賞的點點頭，隨后繼續說道：“很好，那我們今天就從這么一句話往外說開去。”
“大夏八大禁地之首無盡山，之所以有無盡二字，是因為其本身就是一個世界，千萬年來，無論是是前朝還是目前的大夏王朝，修士們一直沒有停止對它的探索，但是始終未發現其邊界之所在，所以稱之為無盡山中無盡邊。”
底下聽講的少年少女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原先對修行界還不甚了解的他們，還以為無盡山是一座連綿不絕的大山，卻沒想到原來是一個小世界。
“而第二句，無盡邊中無盡血，就是代表著無盡山中每一寸的土地探索，都伴隨著無數的流血與犧牲，無盡山中存在無數奇異的生物和陷阱，有無邊無際的高等級蟲獸、異獸，有不可預知的天險和空間裂縫，最關鍵的是，我們的附近還有異族！”
聽到異族二字，少年少女們的表情立馬變得凝重異常，耳朵豎起，正襟危坐，就連原先有些懶洋洋的胖子和瘦子，也變得嚴肅起來。
人族和異族的血海深仇已經深深烙印在了彼此的血脈之中，而殺死異族，保家衛國是每一位人族踏上修行之路的誓言與信念。
老者的聲音繼續響起。
“不知多早歲月之前，一位人族修士在無盡山中探索之時，第一次發現了智慧生物，那就是異族！
“和人族一樣，他們擁有自己的文明還有傳承，原本盡管有些摩擦，但還算相安無事。但是不久之后，人族的一位大能翻越了中原西境那高達數萬丈的天塹昆侖山脈，發現山脈背后那漫天黃沙的神州浩土西域，竟然是無數異族的棲息地。
“于此同時，異族也得知無盡山的通道之后的中原，竟然有如此肥沃的土地，適宜的四季，還有美妙的食物，他們無法翻越昆侖山脈，但是他們可以通過無盡山入侵！于是，一場生存之戰開始了，古往今來，異族從未放棄過對中原的覬覦，無數人族和異族廝殺在無盡山的土地之上，前仆后繼，血撒大地。”
老者說完之后，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自學堂內響起，一幅伴隨著無數血與火的歷史畫卷，在涉世未深的他們眼前徐徐展開。
無數人族天驕為了自己身后的家園，在無盡山西疆拋頭顱，灑熱血，雖死而無悔。
世上何來歲月靜好，只不過是有人在負重前行！
胖子和瘦子感覺自己肩膀上突然間多了成噸般的壓力，繼而他們同時想到了一個和他們年歲一般大小的少年，那個在夜里面卷著褲腿泡腳的少年，那個眼神平靜，聲音平穩，仿佛永遠淡然的少年。
整個大夏的壓力有多大？整個人族的壓力有多大？
他們無法想象，他們突然間有些同情。
老者給底下新進弟子們一些消化的時間，繼續開口說道：
“現在我們來說第三句，無盡血中尋機緣，這句話很好理解，危險總是伴隨著機遇，無盡山的天地元氣是咱們中原的五倍以上，并且天材地寶出現的頻率極高，只要在其中不死，修為必定大漲。”
一堂修身課結束，走出門外的少年少女們都有些沉默，道宮宮主文修齊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笑了笑，每年這個時候，他總會想起自己當年剛剛得知此事的情景，也是這般的沉重，仿佛有一塊巨石堵在胸中，幾乎喘不過氣。
那時候情況比現在還糟糕很多，贏氏王朝日薄西山，對各地的掌控力大不如前，人族已經全面退出無盡山，在中原本土御守，異族全面南侵，人族在連綿攻勢之下，節節敗退，無數人流離失所，哀鴻遍野。
但他們之中卻有一位少年，身材魁梧，目光堅毅，反而大聲發下誓言。
“吾此生定要殺盡西域異族狗頭，直抵老巢，血賬血嘗，不死不休。”
他旁邊的一位長相俊美，身姿挺拔的少年走過，淡淡地留下一句話：
“秦玄，就你那個一根筋的腦袋，被賣了還幫別人數錢，更別說殺什么異族了，先把字給認全了再說。”
“趙無極你這么聰明，那你幫我唄。”
魁梧少年趕忙追上，伸出粗大的手臂環住后者的脖子，兩人并排而走。
“傻大個你把你的粗手拿開，都快把無極哥哥勒死了。”不遠處一位紅衣少女見狀，在身后喊道。
“勒不死，勒不死，我收著力氣呢，不會把你初秋的無極哥哥勒壞的。”
紅衣少女聽后，跺了跺腳，趕忙追上，對著魁梧少年的腰間就是一拳，疼的后者一陣齜牙咧嘴。
更遠處，一個少年懷里抱著一把刀，肩靠樹干等候，樹下還坐著一位黑袍少年，看向走來的紅袍少女，眼里藏著一絲愛慕。
一行人匯聚在一處，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道宮宮主文修齊獨坐在案桌之上，逐漸回過神來，學堂之內已經空無一人，兩行清淚不知不覺地已從雙眼中流下。
那代表了一個時代！那個時代已經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