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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忽然就是出其不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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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樂迪叫平安過去,沒有什么新穎的問題,屬于老調重彈。

  平安將謝樂迪的訓話當做天晴天陰饃多飯少似的論調,他眼睛看著謝樂迪在動嘴巴,心里想為什么從前那樣一個誰都不得罪的辦公室老油條,這會到了這個副主任的位置上竟然就會變了一個人呢?

  看來,環境能改變一個人,位置也能改變一個人。

  “有人反映,你開了一輛普桑,這車從哪來的?”

  終于有了實質性的問題了,平安回答說朋友借的。

  “借的?什么樣的朋友?”

  “大學同學,省里的。”

  謝樂迪盯著平安,似乎是想從平安的身體里榨出一點什么可疑的油分來。

  不過謝樂迪沒得逞,平安同樣的對視著他,還目不轉睛,以此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我們是公務員,做事要注意影響。”

  謝樂迪的言下之意是平安不要搞以權謀私或者官商勾結的事情。

  嗯,挺關心自己的。

  在這個大院里,做事的確要注意影響,那輛車,自己已經很注意了,就這,謝樂迪還是知道了。

  不過知道就知道,平安打定主意,今天,謝樂迪要是問的再多一點,自己也可以吐露的多一點,那也無妨。

  謝樂迪沒再問什么,又語重心長囑咐了幾句別的,讓平安離開了。

  平安心說謝樂迪為自己真是操碎了心,這個辦公室副主任當出了紀檢委監察員的味道。

  回到辦公室,顧建民還沒回來,郝志義問:“怎么了?”

  怎么了?

  多么簡單的三個字,可是要回答,卻不是三個字能說得清的。

  這個大院里能人太多,關系網太強,有時候你要做的,就是夾著尾巴做人。

  平安納悶:“我從朋友那借了一輛,為的是去省里方便,謝主任問我關于這輛車的事情。”

  “哦,關心你呢。”郝志義笑笑,平安問:“唐主任叫顧建民干什么了?怎么還沒回來?”

  郝志義搖搖頭,沒回答。

  這真不正常。

  以往對于顧建民的事情,郝志義總是抱著很大的熱情的,沒什么都要說出個有什么,這會他忽然的小小不言,這就是不正常。

  平安也不再問,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顧建民帶著笑進來,但是沒停,又出去了。

  再過一會,郝志義也出去了,而后再回來,彼此安份于工作。

  但是顧建民直到下班都沒有露面,平安心里盤算好了,要刺激一下郝志義,依舊納悶的問:“奇怪了,這個顧建民怎么回事嘛。”

  郝志義聳聳肩,做了一個無解的表情。

  第二天,唐高增找顧建民談話的內容被披露了。原來,顧建民那次關于在內刊上寫的那篇關于縣里中小學危房的調查,也就是副標題是從二中校舍坍塌說起的文稿,并不是顧建民的手筆。

  那篇稿子是教育局一個科室的科員寫的。那時候,因為二中出事,教育局上下都如臨大敵,局里全員出動,到各個鄉鎮中小學檢查核實危房的落實情況,這人實地走了很多學校,發現了這些隱藏的問題,于是就寫了那篇調查文章。

  但是寫完之后,因為教育局局長都背負了責任,這個科員心理有壓力,不敢將稿子拿出來,可是出于自己的責任心,覺得如鯁在喉,實在是不吐不快,恰好他和顧建民認識,就將稿子給了顧建民看。

  顧建民一看,對這個科員說,你不想活了?現在什么時候,你們局長都出了事,你這個小小的科員自己冒出來揭自己的短,你想過這樣的后果是什么嗎?今后你在教育局還立得住腳嗎?你還想不想干了?

  這個科員當時就更懵了,顧建民說:但是,既然寫出來了,也不能讓你的心血白費,再說你說的都是實情,不如讓我來,一,我本來就在廣電那邊,二,我這會在縣府辦,我要是將這個拋出來,比你安全,這樣你就沒事了,保護了你,問題也得到了反映,兩全其美。

  這個科員覺得顧建民說的有理,就讓顧建民將稿件遞交了。

  平安恍然大悟,怪不得那篇文章那么有說服力,無論是數據還是措辭文筆,都非常好,感情顧建民就只搭了他自己的名字。

  可是這個顧建民到底有多喪心病狂?平安還是當時那個想法:這文章由顧建民發出來是給他自己贏得了一些聲譽,可是也落下了刻薄寡義的名聲,將張自發給得罪狠了。

  顧建民這又何苦呢?

  “何苦?”郝志義冷笑:“為了成功,更卑劣的事情都得做,不然他也就不是他了。”

  平安從郝志義的語氣中感到了一絲寒冷,心里想如果顧建民這會猛然被唐高增訓的這個事情是郝志義在搞鬼的話,那么,也許郝志義還有后手。

  果然,緊接著當初顧建民騷擾蘇慧的事情被鬧了出來,有人往相關部門投訴顧建民道德敗壞,有辱縣府辦聲譽,要縣里調查核實,一正視聽。

  “道德敗壞”這個詞太有殺傷力了,市里這回要求下鄉的青年干部們,可不就是要“德才兼備”嗎?

  這樣下去的話,無論顧建民考的再好,在“德”上面,怎么都要受點影響了。

  關鍵是這種事情也不需要立即有個結論,一旦被調查了,今后整個人的發展都成了問題。

  在這個關頭,平安覺得,自己必須和顧建民談談。

  顧建民還住在之前廣電局那邊的家屬樓,平安選擇的時機是傍晚,他將李國忠給的那輛桑塔納開著到了顧建民的樓下,到了顧建民的家后邀請顧建民出去喝酒。

  “喝什么酒?我不聽說你不怎么喝酒的嗎?”顧建民宛如沒事一般。

  平安皺眉說:“心情不好,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顧建民呵呵笑笑,說:“去,怎么不去。你叫我喝酒,難得的很。”

  到了樓下,平安發動了車,顧建民不知道要說什么,但是又閉了嘴,停一會胡拉八扯起來。

  兩人找了個飯店坐下,酒菜上來,一邊喝著,平安說自己可能在縣府辦呆不久了。

  “怎么,有內幕消息?準備去哪個鄉鎮?”

  平安愣了一下:“啊?哦,你誤會了,我是說我呆不下去了,真是有些受不了,想走。”

  “怎么受不了?那你去哪?”

  “怎么受不了?你就看謝樂迪整天針對我那樣,誰受得了!我那會就不應該從二中來縣里,都想著是高升了呢,縣府辦,多氣派,可是呢?嘿,還不如在二中教書,上完課就沒事了,可現在,你瞧,每天都被訓,像是孫子似的。”

  顧建民笑笑,平安自己喝了一杯,說:“這一段說我的事都被說爛了,這不,又找了新的借口和理由,拿我借別人那輛車說,我就不明白了,誰規定我不能借朋友車的?哦,借車就有問題了?我借這車是燒了你家的油了還是怎么!”

  “你借的車?”

  “啊,怎么?”

  顧建民笑:“不是,我以為是你自己的。”

  “我哪有錢買車。我那朋友,大學同學,不是見我要去學習上課嗎,想著從咱這到省里不方便,就借給我了,這都成謝某人批我的理由了?我怎么了?”

  “那,謝副主任也是愛護你,怕你走錯路…”

  “你別給我說這個!”平安打斷了顧建民:“什么愛護,他怎么不愛護你,怎么不愛護郝志義,就愛護我?你這話跟對我說‘殺人不怪劊子手’是一樣的,我就怪他,就怪他!”

  顧建民呵呵的說:“好好,可,你就沒想想,謝副主任怎么就知道你有一輛車呢?”

  平安悶悶的說:“誰知道,可能他看到了。”

  “你說這不對,我都不知道你有車,謝副主任怎么可能知道。”

  平安看著顧建民,問:“你是說…”

  “我沒說,”顧建民還是笑。

  平安皺了眉。

  下來,顧建民再沒有“提示”過平安什么,和平安談天論地的,一會兩人都喝的有些多,顧建民說甭喝了,明天還上班呢。

  平安去結賬,顧建民也要掏錢,平安將他推開。一會兩人出來,顧建民說你別送我了,我自己走走,清醒一下,平安纏著說那我和你一起清醒清醒。

  “算了吧你,我跟你在一起喝多了,再在一起,還能清醒,不懵才怪。”

  平安上了車,歪歪扭扭的將車慢慢吞吞的往前開,顧建民在外面喊著你慢點的話,平安長久的打了一個下喇叭,踩了很大的油門,低檔走了。

  這晚上喝的這頓酒,平安和顧建民都在給對方透露一個消息:有人在搞你,但搞你的人不是我!我自己的事情都應接不暇,我也不知道搞你的那個人是誰,但你可以自己去猜去查。

  既然謝樂迪已經知道了車的事情,平安將車停到了縣府后院的停車場,不再隱藏。

  這晚平安睡得很沉穩,早上睡醒,窗外飄著雨,噼里啪啦稀里嘩啦的,他到外面去洗漱,聽到有人說昨晚出事了云云,議論的人見到了平安,問你們辦公室有個叫郝志義的是不是?

  “哦,是有這個人。”

  “是不是有個叫顧建民的?”

  “啊,對呀,怎么了?”

  “也不怎么。郝志義的老婆昨晚和顧建民幽會,被郝志義逮住了,郝志義拿著刀將光屁股的顧建民追到了大街上,兩人在雨中跑了幾乎半個城。”

  這平安完全沒想到。胡亂的洗漱一下,想想,趕緊從后院大門出去,看看后面沒人,又跑了很遠,才給李國忠打電話說那事可以辦了。

  李國忠這會正睡得迷糊,問什么事啊,平安大聲的喊了一句:“恭喜你當爹呢!”

  昨晚顧建民和郝志義以及李萍萍之間具體的經過不知道是什么,平安到了辦公室,沒一會就被唐高增給叫了過去。

  “郝志義的妻子李萍萍,你認識吧?”

  “認識,在二中那會我們是同事。”

  “你,知道關于顧建民和李萍萍之間的關系?”

  唐高增問的很含蓄,到了這個時候,平安不能說不知道,也不能說早就知道,可也不能說李萍萍這個女人就喜歡和男人亂搞,那讓郝志義今后怎么辦?

  “我還沒來縣里之前,見過顧建民找李萍萍,就是顧建民給張自發校長寫文稿的那時候。其他的,不太清楚。”

  平安將顧建民給張自發些內刊稿的事情說了出來。唐高增看看平安,心說那顧建民就是和李萍萍認識的時間很長了。

  唐高增沒有繼續的多問,讓平安離開了,平安到了辦公室門口,謝樂迪又將他給叫住了。

  到了謝樂迪那邊,謝樂迪問:“顧建民和郝志義的事情你聽說了?”

  “早上洗臉的時候聽說的。”

  “顧建民和李萍萍認識多久了?”

  又來,又問!我是他們兩的介紹人還是怎么?!

  “我在二中那會他們就認識了。”

  “郝志義和李萍萍這會告顧建民強奸,你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李萍萍又不是我老婆,我哪知道郝志義這會怎么想的。

  “謝主任,從法律上講,即便顧建民和李萍萍從前關系莫逆,但女方要是如今不同意的話,警方是可以認定男方強奸的。”

  謝樂迪皺了眉,他問的不是這個,可是平安回答的,也算是沾邊。

  平安不容謝樂迪說話,繼續道:“謝主任,我聽說郝志義拿刀追顧建民,不知道真假,如果顧建民要是認定了郝志義要殺他,郝志義的嫌疑不好洗脫的。”

  謝樂迪忽然發了火:“混賬!你瞧瞧你們這幾個整天干的都是什么!”

  他媽的,你才混賬。他們倆的事跟我有屁關系!

  再說,我是辦公室領導?他們干什么我能管得住?我能管住顧建民的雞ba還是能管住郝志義的手不讓他掂刀殺人?

  平安心里咒罵著,低頭受訓。

  謝樂迪罵夠了,揮手讓平安走,等平安要出門的時候,謝樂迪又說:“安心工作,不要嚼舌頭。”

  我哪嚼舌頭了?你嚼完了舌頭倒是讓我閉嘴!

  整天早上,縣府大院里都在議論著顧建民和郝志義以及李萍萍的風流韻事,有人還跑到辦公室借故來巡看的,看看那兩位當事人有沒有來上班,還有人在外面遇到了平安,問詢關于顧建民郝志義李萍萍三人的情況,平安都簡略的回答,匆匆離開。

  事情的經過就是顧建民和平安喝完了酒,給李萍萍打傳呼,李萍萍說郝志義有飯局不在家,顧建民就去了,但是郝志義忽然的早回,將顧建民和李萍萍堵在了屋里。捉奸拿雙捉賊拿贓,然后,就發生了郝志義揮刀追顧建民的事情。

  這天中午之前,謝樂迪出面,到公安局將顧建民和郝志義給接了出來,公安局給事件的定性是“婚姻中的男女感情問題”。

  平安就知道這件事不會上升到強奸的高度的,至于殺人,那更不可能。

  辦公室這一段被顧建民和郝志義搞的烏煙瘴氣,哪還能再出一個刑事案件?要是鬧出了事,唐高增和謝樂迪幾個都有責任,哪個都脫不了干系。

  中午快下班,李國忠給平安打電話說記者和那兩口子已經出動了,定在下午上班到你那,屬于突襲。十月懷胎,這會要揭曉了,你下午自己看著辦,我等著看你“騙”或者“演”。

  平安做好了準備,在窗口那看著那農村夫婦和記者從面包車上下來,約莫快到樓上的時候,他去了廁所,將槅門關上,躲在里面不出來。

  一會,平安聽到了走廊里嬰兒的啼哭,下來又聽得到謝樂迪在問干什么的,接著是那兩口子和記者的說話,后來,唐高增似乎也出來了,平安深吸了一口氣,渾身帶著廁所特有的香薰氣息,洗洗手,走了出去。

  “就是他!”去年春節前那個攔車的年輕人對著平安就指,女人抱著孩子看看,對著平安就跪了下去:“可找到你了!恩人吶!”

  平安急忙過去攙扶,省報的記者咔咔的拍著照,一時間,熒光燈不停的閃爍著,讓人眼花。

  縣府辦今天真是熱鬧。

  這是好事!唐高增立即轉身對著謝樂迪說:“宣傳那邊沒來人?”

  唐高增問的很藝術婉轉,謝樂迪恍然,趕緊去叫人了。

  平安卻表現的羞赧而又不知所措。他知道,不管是演還是騙,撐到最后,這回就不算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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